第三册 第十四章 我待沽之(第2/6页)

两人连忙跪了下来:“女御王氏(邓氏)拜见朱大人。”我瞧她二人虽是宫女装束,头上却束着金环。妆容精致,体态风骚,双颊绯红,神情得意,正是得宠的女御,忙道:“二位姑娘请起。”

两人站了起来,让在一旁。我拾起门槛下最后一粒青玉珠,递于她们,便扶着芳馨的手跨过重华门,往漱玉斋去了。芳馨道:“那跌了珠子的,便是慧媛所举荐的小姐妹。”

我不觉笑道:“这也奇了,慧媛是何等平和稳重,她的小姐妹却有几分……轻浮。”

芳馨笑道:“这俩姐妹,一静一动,陛下很是喜欢。”

济慈宫前的冰冷凝涩如巨石压在心头,我问道:“姑姑,这两年两宫一直如此么?”

芳馨的笑意便有些僵,好一会儿才软和下来:“昌平郡王当年因于姑娘之事被赶去了西北,连新年也不准在京中过,这一去就是三年。太后怎能不心疼?不过,昌平郡王已然回京,这大好的日子,太后却推病不见,却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漱玉斋的白墙灰瓦已然在望,我不觉驻足,自心底深处涌上一丝惧意:“这漱玉斋纯是江南小楼的模样,在整个皇城里,是最别致的,所以太后赐给最心爱的幼女升平长公主居住。从前我只觉是天经地义的,为何今日觉得它如此……别有深意?”

芳馨一怔,摇头道:“奴婢愚钝。”

我淡淡一笑道:“宫里的人和事,如‘迅雷风烈’[46]。三年……却是我后知后觉了。升平长公主和亲出家的事,才是最让太后伤怀的。”

芳馨道:“还有悫惠太子和三位公主的事。还有,奴婢听宜修说,当年陛下大肆查问慎妃娘娘的事,导致弘阳郡王自危,自请出宫守陵,太后对此也大为不满。只是太后的性子姑娘也知道,一向是隐忍不言的,母子俩谁也不说,日子久了便成了今日这般情形。”

我念起一人,不觉叹道:“有些人不告而别,倒自在了。”

芳馨抿嘴一笑:“是呢,走了的落下一辈子的念想。若留下来,过个三五年,却又不知是何光景。”

走进漱玉斋,绿萼迎了上来,行礼道:“姑娘可回来了,沈姝娘娘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我奇道:“沈姝?”

芳馨也笑道:“这位沈姝倒奇了,奔波站立了那么久,不回宫歇着,却来漱玉斋做什么?她可从来没有上过咱们漱玉斋的门。”

沈姝本在玉茗堂中饮茶,见我回来,连忙迎出堂外,拜倒在地:“沈氏拜见女录大人,大人万安。”

我亲自扶她起身,微微一笑道:“娘娘何故行此大礼?玉机愧不敢当。”说罢还了一礼。

沈姝道:“妾身久闻大人清名,今日得见,不胜欣喜。”直到此刻,我才得以细细打量她。只见她一身湖蓝色绣鸢尾花长袄,在日光下闪出烟波浩荡的灰白。紫色的鸢尾花粲然盛放,却又带着欲拒还迎的浮光。寻常的如意高髻上,只簪着一朵蓝宝攒珠花,那蓝深不见底,如凝住了云外所有的天光。她一张圆脸,容貌清丽,一笑起来,连酒窝中都盛满了娇俏。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如海。

我携起她的手,在玉茗堂中分主宾坐定。献茶已毕,我笑道:“娘娘美貌,世间少有。请恕玉机冒昧,未知娘娘青春几何?”

沈姝道:“妾身是咸平元年二月十二生人,至今虚度一十八载。”

我笑道:“玉机是开宝五年三月初六生人,虚长妹妹两岁。”

沈姝道:“那妾身便斗胆高攀,称呼大人一句姐姐。”

我赞叹道:“不敢当。妹妹青春貌美,圣眷正隆,当真羡煞旁人。”

沈姝欠身道:“妹妹入宫时,姐姐不在宫中。可这几年多闻姐姐轶事,连陛下都数番赞许,妹妹思慕已久。今日得偿所愿,实是快慰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