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册 第九章 美好无双(第4/6页)

启春笑道:“等你嫁了人,就知道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烦心事了。”

我怔怔地想,玉枢也会有这样的隐秘的烦恼吧:“姐姐就不恼么?”

启春微笑道:“日子长着呢,若要恼,还恼得过来么?我嫁给他的时候,就知道总有这样一天的。”说罢一仰头,吞下一口酒。原来女子的嫁衣是一道定身咒,豁达如启春,也会在恋慕一人的怅惘中倏然长大。这恋慕,不知有几分是心甘情愿,有几分是身不由己。

我拿起白瓷执壶,晃了一晃,竟还有一大半,不觉笑道:“看来姐姐是真的不恼。”

启春笑道:“我哪里有空去恼这些事。”说着命酒保把执壶撤了下去。

我笑道:“姐姐怎么一个人出来,连个丫头也不带。”

启春道:“你不晓得,那孩子整日啼哭,吵得我脑仁疼,所以出来散散闷。不想遇见了妹妹。”

我笑道:“王府那么多乳母嬷嬷,那孩子还能吵到姐姐?”

启春叹道:“大约是母子连心,那孩子哭得嗓子都坏了,怎么哄都不济事。我亲自照料了几日,真比练剑还要累。”

我赞叹道:“姐姐对那孩子当真是好。”说着掩口一笑,“姐姐还没有孩子便有慈母心怀了。”

启春斜了我一眼道:“你还没有嫁人,便这样胡说。”

我笑道:“妹妹无知,姐姐宽宥则个。世子殿下这一次威震荆南,定是能升官了。”

启春微一冷笑,不徐不疾道:“论理是如此。可是朝中有人上了一本,说他酷虐滥杀。陛下听信了,便将他调到工部去做了一个屯田郎中。”

工部素来是六部中最无足轻重的,屯田只是部中一属。屯田郎中掌屯田、营田、职田、学田、官庄之政令,还有租入、种刈、兴修、给纳之事。皇帝一向忌讳信王府,高旸这一次在桂阳郡初露锋芒,皇帝若即刻升了他的官,那才奇怪。“是谁上书这样说的?”

启春道:“何从明。”

我合目思忖道:“何……从明。我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启春道:“此人数年之前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六品治纳给事中,这几年所言屡屡切中要害,陛下欣赏得很,如今已经是御史中丞了。”

窗外干冷的风吹拂起颈间密密的风毛,拂在耳下,像许多温柔的手指撩拨起记忆的火苗。“我想起来了,从前我在景园为皇后娘娘读奏折时,曾见过他的名字。他和其他三位言官联名弹劾封若水的父亲封司政。此人是从前的苏司纳的门生。”

启春道:“从前的苏司纳如今已经是参知政事了。”

长天白云滚滚而过,而我竟然不知天地已变。我恍然道:“三年前苏大人辞官,苏燕燕离宫。想不到如今已是参知政事了。”

启春道:“参知政事便是副相,向来是下一任的司政的人选。我记得他从前几起几落,皆不得圣心。如今也学乖了。”顿了一顿,忽然狐疑,“难道你怀疑何从明上书是苏参政的意思么?”

苏燕燕的父亲做了副相,他的门生参了高旸一本。我拨着青玉耳坠子,淡淡一笑道:“不好说。”

启春笑道:“罢了。不论上书的是何大夫、苏参政还是谁。做官的事,我不心急,世子也不会心急。”

我夹了一块菱角糕放在她面前的小碟中:“姐姐和世子殿下心意相通,那位智妃无论如何也比不得。姐姐安心便是了。”

启春眸光一闪:“你也太小瞧我了,我从来便没有将自己与那位智妃比过。”

我哎呀一声道:“果然如此,竟是我错了。”

启春嫣然一笑:“好妹妹,你回来就好。你不在,我的这些烦恼不知与谁去说。”

我笑道:“相识八载,我早已视姐姐为知己。”

启春眉间舒展如鸽子洁白的双翼:“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