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册 第四十一章 穴不容窭(第3/6页)

我像幼时听说书般,瞠目难言,挢舌难下,良久道:“他装在麻袋之中,那女侠也能认清他四肢关节在何处?当真匪夷所思。”

皇帝道:“学武之人,对人身五脏六腑、四肢关节甚为了解,远胜常人。有此手段,并不出奇。”

郑新恍然道:“陛下圣明。微臣初听奚桧此言,只是将信将疑。而且据衙役所言,当时府衙大门外方圆数丈之地,并没有什么细小硬物掉落。微臣去城外查看,也询问了当夜守城的兵士,都是一无所获。于是微臣便想,若奚桧所言不虚,那豪奴一定会进城找寻他,臣便请汴城尹在巡城时留意一二。果然见到一个右手背上横贯一道刀疤的人,一副豪奴管家的模样。后来臣又询问那只麻袋的去处。直到微臣亲眼看见扎紧麻袋的淡绿布条,才信了八分。只是寻不到打人的硬物,微臣甚是不解。”

忽听皇帝叹道:“是她,就是她。那打人的硬物,是冰块……”

郑新与我相视一眼,道:“启禀陛下,这些日子并没有下雪,城中并无结冰之处。”

皇帝微微一笑,目视远方,甚为神往:“她内力卓绝,阴阳双修。这是她用真气凝成的冰块,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人。”

御书房静了片刻,似有一抹微弱的暖风拂过,吹得每个人的心头都痒痒的。皇帝的向往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欣喜,昔日对周渊擅自出走的愤怒和哀怨如冰雪消融,只余春水的柔情。郑新由震惊而叹服,由叹服而遗憾,由遗憾而遥想,由遥想而神往。而我的心中,已生出一点不多不少的悲哀。

忽听皇帝唤我道:“朱女丞笑什么?”

我惊醒,笑意转深:“臣女听闻讯息,得知她平安无恙,甚为安乐,故此微笑。”

皇帝道:“从前你便说过,朕与她未必没有相见之日,朕还有些不信。如今她抓住奚桧,又回了汴城,这真是……真是……”

我是第一次见到皇帝激动得连话也说不出来。我淡淡道:“真是近在咫尺。”

皇帝笑道:“说得好。”说罢对侍立在旁的老内监李演道,“你现在就去告诉汴城尹,巡城时留心那绿衣女侠。若发现此人,立刻进宫回朕。”李演躬身领旨,正要退下,皇帝又补了一句,“不分白日黑夜,要立刻进宫回朕。你记得嘱咐把守各门的侍值卫尉。”

郑新终于忍不住问道:“请恕微臣无礼,难道陛下识得此女?”

皇帝叹了一声,满含遗恨、焦灼和期待:“她便是出宫远游的周贵妃。”

郑新怔了片刻,慨然叹道:“微臣记得二十年前贵妃之姐元平郡主周澶殁了的时候,先帝命微臣查验郡主的命案。当时所有的疑点都在废王高思谏一个侍妾李氏的身上,是贵妃怜悯李氏母子,不计前嫌,按下此议,独自扶灵回北,查出了长姐被谋害的真相,着实愧杀微臣。那时贵妃只有十八九岁,便有这样的仁心与机变。如今这般处江湖之远而忧君事,微臣叹服。”

皇帝摆摆手,挥去满心的兴奋与不安:“想不到郑司刑还记得贵妃当年的旧事。是了,那追杀奚桧的豪奴是谁家的,可查出来了么?”

郑新道:“回禀陛下。汴城府衙的人说,这名家奴从大将军府的后角门出入两次,后率人出城了。”

皇帝嘿的冷笑:“陆愚卿!他是要杀人灭口么?!”

郑新道:“这……微臣不敢断言。要将此人提审到案,问过才知。只是大将军府臣不便擅自缉拿,请陛下降旨。”

皇帝沉吟半晌,手执青玉簪将一封奏章敲得笃笃轻响。我心念一动,向上道:“启禀陛下,臣女有一言启奏。”

皇帝道:“准。”

“多谢陛下。”说罢我转向郑新道,“请问大人,那奚桧身上可有新的刀剑之伤?”

郑新道:“奚桧的皮肤上有许多挫擦伤和瘀伤,还受了很重的内伤,胸前肋骨被打断几条。并没有刀剑创口,因此流血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