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册 第三十七章 伍被邹阳(第2/6页)

皇后道:“韩信自拜将以来,从无败绩,是千古难寻的良将。玉机怎么还说他没有头脑?”

我笑道:“战时的良将未必是承平时的良臣,更非割据一方的贤王。三者不可等同来说。”

皇后颔首道:“那依玉机看,韩信到底是当叛还是不叛?”

我淡淡道:“功高震主,智力不逮,叛与不叛,都不免兔死狗烹的下场。”

皇后叹道:“说得透彻。不知自己不过功为猎犬,的确易陷迷局之中。想来若玉机是韩信,定然能安然终老了?”

我屈一屈膝,恭谨道:“前人的得失,在后人看来,便像看这池中的锦鲤争食,历历分明。只是前人身在迷局之中,难以自拔罢了。玉机又怎敢自诩比韩信更理智?”

皇后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复又喂鱼:“依本宫说,既然都是兔死狗烹,便叛了汉王也无妨。若有蒯通这等良臣谋士,君临天下也未必不可能。”

我忙道:“娘娘英明。”

皇后道:“玉机既然知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怎么前几日陛下亲口提起册封之事,玉机却还不允呢?”

我心中暗自冷笑,终于说到此事了。于是愈加恭谨:“臣女出身卑微,不敢攀龙附凤。”

皇后的笑意忽而转冷:“以玉机的聪明美貌,也只有侍奉君王,方能一逞平生志愿。本宫也一直盼望你早日册封,像颖嫔一样襄助本宫。你这孩子,任性妄为,实是辜负了本宫的一片苦心了。”

我恭敬道:“玉机志不在此,只望期满出宫,回家侍奉双亲。”

皇后道:“你家中的双亲固是能为你费心寻一门好亲事,可这天下的男子,又有谁能及得上天子?你也知道,陛下仁慈。前些日子你那样忤逆,陛下也没说什么。可见是真心待你好。”

我感激而惋惜:“臣女深知当今是一位仁君。只恨自己卑微无福罢了。”

皇后道:“你出身是卑微了些,可是陛下喜欢你,这也算不得什么。回去再好生想想吧。”

红芯奉熙平长公主密令将我的美人火器图送去如意馆裱褙,以期被皇帝看到。可见熙平希望我成为妃嫔。皇后一直企图用名利地位打动我们一家,希冀从父亲的口中得知熙平长公主当年主谋刺杀她的实证。她们都希望我嫁给他,只有我自己不愿意。我只有抱紧这个执念,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有一丝活气,不是一只任人摆弄的冰冷棋子。或许一只不听话的棋子下场会非常惨烈,但我已经顾不得了。

我下拜道:“臣女心意已决,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仿佛转头瞥了我一眼,一丝凉风从后颈拂过,像细细的冷刃。皇后微笑道:“陛下都没有责怪你,可见你没有罪。”说着一摆手,穆仙连忙将我扶了起来。

皇后放下瓷碟,抚额道:“本宫乏了,你先回去吧。”

我连忙躬身告退。退了几步,正欲转身,皇后忽然想起什么,叫住我道:“玉机熟读史册,可知道汉时的邹阳和伍被二人么?”

我一怔,恭敬道:“臣女略有所闻。”

皇后道:“你既然知道此二人的得失,是要做邹阳,还是伍被,自己清楚。”

我心念如电,微笑道:“臣女既不做邹阳,也不做伍被。”

皇后道:“怎么说?”

我屈一屈膝:“因为当世并没有吴王刘濞和淮南王刘安。”

皇后笑道:“也是,当世清明,自然没有吴王刘濞和淮南王刘安。是本宫比喻不当。”说罢自扶着穆仙的手回了椒房殿。

从守坤宫出来,我的头嗡的一声涨得老大,连发根里都沁出了冷汗。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头顶,眼前一白,半个身子都靠在了芳馨身上。芳馨连忙将我扶到墙根下,掏出帕子来为我拭汗:“姑娘怎么了?”我没有回答她,只是疾步走回了漱玉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