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册 第一章 死而无益(第4/6页)

我上前自风帽中取出皇后的步摇,双手呈上:“此地寒冷,请娘娘上辇,快些回玉华殿吧。”

皇后不以为意,将步摇隐在袖中,仿佛积聚了无限勇气,“无妨。这第三件事情,是待陛下回宫,请你务必陈情,将众人从轻发落。”

我甚是不解:“臣女何德何能,此事唯有太后和周贵妃——”

皇后截断我的话:“太后和贵妃固能出于仁恕之心恳求陛下,然而这只是发乎情。你若能查明真相,方才情理兼备,更易打动陛下。”

我叹道:“臣女愚钝,愿闻其详。”

皇后道:“一来,三位公主暴虎冯河,皇太子虽然仁勇,可是……”说着极惋惜地叹了口气,“五个孩儿之中,只有弘阳郡王安然无恙。本宫知道,这其中有你的功劳。”

我惶恐道:“臣女不敢居功。”

皇后肃容道:“如今可宽慰两宫者,唯有弘阳郡王。二来,今日大难,你是局外之人。三来,陛下在前线也知道你勘破悬案之事,只因战事正紧,不及下旨褒赏。你若能查清今日大难之实情,或许能为众人稍稍免责。因此三件,你去陈情最为合宜。”

我叹道:“若臣女在数日之内查不出来,又或此事本就是意外,又当如何?”

皇后道:“此乃天意,你尽力便好。即便暂且查不出来,也不是全无希望。因为……陛下很喜欢你。”

一颗心霎时凝成坚硬的一团,迫住了冰冷的呼吸。这话像令三位公主陡然陷落的冰窟,坚冰下潜藏春水游鱼,致命诱惑令人好奇而恐惧。我的声音微微发颤:“娘娘何出此言?”

皇后道:“你可知,陛下为何深爱贵妃?”我摇了摇头。皇后又道:“贵妃的父亲是开国定亲王,母亲是北燕的宝镜公主,当今北燕皇帝的亲妹妹。定亲王是被陈四贲暗杀的,宝镜公主听说是被亲哥哥逼死的。至于周贵妃的姐姐周澶,是被北燕皇帝所害。”

我本不想探知皇帝与周贵妃之间的情事,然而听到此处,仍不觉大奇:“臣女听闻大周郡主是难产薨的。”

皇后叹道:“是借产育之事被人暗算的。贵妃少年之时,曾竭尽全力查清父母长姐枉死的真相。此番执意随军,也是为了断与舅父的恩怨。贵妃命运多舛,但容貌性情、剑术智慧都无可挑剔。她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本宫望尘莫及。”

此话自伤,却说得平静,想来她早已认清这个事实,就像认清自己的名字一样烂熟于胸。只听皇后接着道:“陛下自幼与这样的女子在一起,喜爱的自然也是聪明坚毅的女子。”说罢侧头望我一眼,复又转而望北,“就像你。”

“聪明”或可勉强当得,“坚毅”又从何说起?难道是因为我尽力保全父亲与韩复么?我一哂,“贵妃之仙姿,臣女不及万一。”

皇后道:“让你离开长宁宫去文澜阁校书,是陛下亲征前亲自安排的。你可知是为何?”

将我调离高曜的身边,自然是为了削弱弘阳郡王。这念头在我脑中翻来覆去已有半年有余,这一句“不知”,竟然说不出口。

皇后又道:“升你为女校,自然是因为赏识你。至于去文澜阁校书,你只要想想贵妃为何早早为于大人定下亲事,便知道了。”

周贵妃为锦素定下婚事,自是对她爱惜有加。皇帝命我去校书,也能与周贵妃对锦素的心意相提并论么?自从慎嫔退位,数年之间,我再也没有单独和皇帝交谈过。慎嫔退位之前,我单独面见皇帝,也只三次而已。若说皇帝待我有周贵妃待锦素的心意,不但可疑,甚而可笑。

皇后道:“你或许以为陛下是嫌你太聪明,方将你调离长宁宫。这倒也没错。其实他大约也没仔细想过。然而本宫却知道。”

听闻此言,我不由痴了。自我入宫以来,甚少想起高旸,偶尔思念,心绪潮涌难禁。果真连自己都没有想过的事情,旁人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么?既然皇后心存此念,她拒绝将我嫁与舞阳君之子为妾,是因为她将我和史易珠看作一般,要留给皇帝做嫔妃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