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册 第三十七章 亲之备之(第2/5页)

我微微一笑道:“乔大人总理掖庭属,自是忙碌。只因皇后有旨,命本官和掖庭属一道彻查当年徐女史的命案,这桩差事却是耽误不得,故此本官来寻乔大人商议。本官初涉此案,还望乔大人不吝赐教。”

乔致道:“宫里确有皇后的懿旨到掖庭属。并非下官不从皇命,只是下官也有下官的考量。一来,查案辛苦,又费思量,恐大人贵体纤弱,担不起这份辛劳。二来,此案已查到了大人尊亲身上,大人当回避才是。”

我冷冷道:“依乔大人的意思,本官是不当理会皇后娘娘的旨意了?”

乔致依旧笑嘻嘻地道:“下官息怒。下官以为,大人在内宫只管安坐,待下官查出真凶,自然归功于大人。这样便不算罔顾皇后的旨意了。”

我笑道:“多谢乔大人的美意。一来皇后娘娘的旨意,本官不敢违抗,自然要亲力亲为,这是尽忠;二来徐女史是本官的至交好友,为友洗冤,是义气使然,本官更不能置身事外。倘若乔大人怕本官徇私,本官大可日日来掖庭属查问,由乔大人和李大人一道监督,乔大人当可放心。若乔大人连这也不肯成全本官,便是要本官做个不忠不义之人了。”

乔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中闪出狡黠狠戾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然而我不愿示弱,且红芯和芳馨并肩站在我身后,多少也能壮胆,于是口角含笑,和他对视良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下官惶恐,不知大人有何吩咐,还请示下。”

当天晚膳之前,嘉秬的供词和她亲手所绘的凶手肖像已呈放在我面前。

绿萼研墨,红芯斟茶。芳馨看着小丫头们收拾碗盘,转头见我正展开画像,遂笑道:“这个乔大人先前不肯给,姑娘一去掖庭属,他也就乖乖补上了。”

嘉秬平常善画写意,因此这幅肖像画得并不精细。但仍能见画中的面孔下颌略宽,眉弓略高,双目有神,双唇薄如刀裁。虽然只是匆匆一笔,仍见有些许凶厉之气笼罩在他脸上。然而除去这个,这张面孔可说得上颇为俊秀,且英气十足。原来凶手竟然是一个美男子。

我笑道:“乔致好歹也是从七品右丞,说话做事都要照着官场上的规矩来。我是他的上官,他就算心中一百个瞧不起我,皇后的话他不敢不听。”

绿萼在一旁笑道:“奴婢曾记得姑娘教过,子曰,色厉而内荏[98],什么小人什么的……这个乔大人就是这样的小人。”

我淡淡一笑道:“子还曰,小人,再凶再恶再狡猾,也不过是灯笼纸糊的老虎罢了。”

绿萼和红芯相视而笑。红芯指着画道:“姑娘您看,这人为什么身上头上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我答道:“深夜行刺,自然要穿上一身黑衣,才能将身子隐在黑夜之中。徐大人说,因为夜风吹进屋子,挂在窗边吊鹦哥的金钩荡起来,钩下了覆面之物,方才无意中露了真容。即便如此,这人轻身功夫甚好,一眨眼便逾墙而出。徐大人自幼养在深闺内阁,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只吓得腿都软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唤起人来。大家又只顾着看皇后,因此待搜索内监侍卫的监舍和值房时,天都亮了,早已失了先机。虽然后来又在内宫查问了一番,却哪里还能查到什么证物?”

芳馨好奇道:“徐大人还说了什么?”

我重新翻看了嘉秬的证词:“只说那人身材高瘦,脸色发白。那一夜徐大人自己也吓得不轻,能记起那凶手的容貌已是不易,哪里还能说出别的来。”

芳馨迟疑道:“如此,姑娘还能查得出来么?”

我叹道:“恐怕是难。”

芳馨道:“那姑娘是要提审那位文澜阁的韩管事?还是差人询问朱总管呢?”

小丫头收拾了残羹碗箸,鱼贯而出。我合上卷宗,合目揉着眉头道:“让掖庭属审问韩管事,自是不难,可若此事真与韩管事有关,除了惊走主谋,毫无益处。倘若他坚称无辜,依照乔右丞的性子,恐怕逃不过严刑。纵然我白日里在掖庭属看着,那么夜晚又当如何?将来他在皇后面前翻供了,而真凶又逍遥法外,我和乔右丞都得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若去询问我的父亲,就得去长公主府。长公主府不比别处,可以擅自讨要,必得请了皇后的旨意才行。何况若被长公主知道皇后疑心于她,恐生风波。因此,这两人要暂且放一放,非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动。且让我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