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册 第十四章 治道无为(第4/6页)

皇帝抚掌笑道:“好!一字不差。如今有一件事情,朕正思得一甘罗。”

我忙道:“臣女愿效犬马之劳。”

皇帝道:““长宁宫的乳母王氏,骄狂辱上。朕本想严惩,又恐皇后不快。然而此事竟为朝臣所知,如今谏官的奏疏都上来了,街闻巷议,如沸如羹。朱女巡就做一回甘罗,好好劝一劝皇后。”

我与王氏不合,阖宫皆知,若我劝服皇后将她逐出宫去,众人会以为我挈怨报复。若不能劝服皇后,王氏将更加憎恶我。然而不待我分辩,皇帝又道:“你是皇后宫里的人,你的话,皇后会听。”说罢站身道,“摆驾回宫。”

我连忙下拜恭送皇帝。皇帝走出几步,李演在旁掩口轻笑:“益园有花,还有女甘罗,陛下当常来走走才是。”皇帝嘿的一声,拂了李演一袖子冷风,疾步而去。

绿萼这才扶我起身,一面问道:“姑娘真的要劝皇后娘娘将王氏驱赶出宫么?”

我冷笑道:“我是‘皇后宫里的人’,我不劝谁劝?”

绿萼道:“如果皇后不允,那该如何是好?”

帝后夫妇六载,皇帝竟不愿亲口除去王氏。礼敬情薄,可见一斑。我低头拂去书上的尘土,淡淡道:“没有如果,王氏一定要出宫。”

回到长宁宫,芳馨听说益园之事,不禁笑道:“姑娘果然神机妙算。”

我叹道:“何来神机妙算?我借熙平长公主之口将王氏羞辱贵妃一事宣诸于朝,本以为圣上迫于时论,会下旨赶走王氏。谁知这事竟落到了我的头上。”

芳馨道:“显见得陛下并未将二皇子放在心上,这样一个人在二皇子身边,陛下倒也不急。”

皇帝心中只有宠妃周氏所生的皇长子高显,别的皇子太出色,于高显反为不美。表面舐犊情深,实则主次已分。

我叹道:“我们的命途,都系在二殿下的前程上,我绝不容许王氏这样的人在二殿下身边。你们先下去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下学回宫,高曜便嚷着独自用膳,很是无趣。王氏虽拦着,但小孩子天性爱热闹,被拘了这十几日,早不耐烦了。午歇起来,高曜说他与高显约定在花园玩耍,非要我陪他同去。我无奈,只得又拿了《新语》,随他去了益园。

高显还没有来,高曜便脱了外袍,和芸儿一起自拿了小铲子掘蚂蚁窝。我仍是坐在紫藤架下看书。

紫藤花囊鼓起,如铃坠藤,又如飞流泻玉。前人诗云: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37]说的正是紫藤胜景。

小池波光粼粼,九曲长桥如带不绝。南墙下是一道游廊,通向花园西南角和东南角的月门,墙后便是守坤宫的后花园。湖心的芦苇滩上,雌天鹅伏在木屋之中,雄天鹅引颈踱步。

绿萼奇道:“午前咱们走的时候,这两只天鹅还在水里游着,怎么这会儿有一只动也不动?难不成是生病了?”

我笑道:“天鹅常在四月间下卵,这会儿恐怕那只雌的在孵卵,雄的在警戒。”

绿萼笑道:“这天鹅好似人一样,也是男主外,女主内。”

我微笑道:“天鹅是恩爱忠贞的鸟儿,雌雄天鹅结成终身的伴侣,永不变心。”

绿萼道:“如果世上的男子都和这只雄天鹅一样,一生只娶一位夫人,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伤心女子了。这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顿时笑了出来。绿萼顿时红了脸道:“是奴婢说错了么?”

我摇了摇头,曼声吟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