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第2/3页)

里沙子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不想离婚,只是觉得很可怕。阳一郎那种爱的方式,不仅是对身为妻子的自己的,还是对文香的。

里沙子将手上的鸡精放回商品架,看了一眼手表,还没到中午。下午两点前的时间,漫长得就像永远。

里沙子坐在旁听席第一排最靠边的位子上,看着法庭。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昨天还坐在对面的位子上。水穗穿着一身白色洋装现身,虽然没有人出声,但里沙子感受得到旁听席弥漫着一种讶异的情绪,还带了点嘲笑。

审判长宣告开庭,要求被告人上前。水穗起身上前,里沙子凝视着她的背影。

“主文。”审判长说,法庭内鸦雀无声。里沙子紧绷着身子,仿佛是自己在接受审判。

“判处被告人九年有期徒刑。”

审判长接着说出羁押天数,有几个人陆续离开了法庭。里沙子感觉那判决像是对自己下的,心中十分沮丧。她不知道该如何解读这个数字,只是毫无意义地试着在自己和文香的年龄上加了九,而不是加在水穗身上。

审判长宣读判决书,说明判定被告人具有责任能力的理由。此外,也简短地说明,虽然难以确定被告人具有明确的杀人意图,但其应该了解让婴儿落水的后果。里沙子听着审判长接下来的说明,不禁条件反射似的抬头。

“然而,本案审理过程中,亦发现被告人有以下情形可堪怜悯。”水穗听着,仍没有任何反应,“被告人因为初为人母,深为育儿一事所困。而周遭人的言辞,以及丈夫的怒吼与斥骂,不仅使被告人深感恐惧,还让其进一步丧失了自信。无法得到任何人的帮助,也无法向外求援,这些情形皆为无法否定的事实。”似乎又有几个人走出了法庭,“但将还不会说话的婴儿丢入水中实属残虐行为。前述事实,还不足以将这般行径予以正当化。”

审判长继续宣读。水穗不再低着头,而是凝望前方。

“几个月了呀?是女孩子吧?”里沙子脑海中自然地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自己在儿童馆中,被初次见面的人如此搭话。两人先后报上自己和孩子的名字,也说了住在哪里,还聊起是在哪家医院生产的,笑谈生产的过程。“我家孩子晚上总是哭闹不停,搞得我精神都快不正常了。”“有一次我在保健师面前不小心哭了出来,结果她变得特别关照我,很难应付呢。”“你家孩子喝的是母乳还是配方奶?我想完全用母乳来哺乳,可是失败了,真的好痛苦啊。”“我打从一开始奶水就不多,所以孩子喝的是配方奶。但婆婆老是说喝配方奶的孩子很可怜,唉,真是没辙。”“我懂我懂,真的很莫名其妙,对不对?老公这时候竟然站在他妈那边。”“话说,你有没有差点对孩子动手的时候呀?”“有啊,这个应该很普遍吧?我前阵子啊……”里沙子想象着那种忘情聊天,心情越来越轻松的感觉。一直很想这么聊天,一直希望拥有一个能像这样聊天的朋友。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身穿白洋装的女人,一定也是如此吧。也许她真的是那种自尊心强、喜欢名牌、很爱炫耀、和我完全聊不来的母亲。但说不定,我们也能找到共同的话题。“我啊,只不过是累的时候喝了点啤酒,就被老公说有酒精依存症!不觉得他很过分吗?”“我老公啊,喝醉了就会大声咆哮,超恐怖的,还爆粗口骂我呢!”也许我们会这么聊起来。然后,当我们尽情畅谈时,我们谁也不是,不是母亲,不是妻子,也不是谁的女儿;没有任何包袱,也没有名牌奢侈品、工作、前男友,更没有其他年轻母亲来束缚我们。我们或许能第一次真正地做回自己,以天真的自信与满满的活力,面对彼此。里沙子不由得梦想着这早已不可能的相遇,以及永远不会到来的闲聊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