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八天(第6/19页)

婚礼完成后,迁居新房,两人开始新婚生活,的确没了不少麻烦。好比要买什么新的生活用品、彼此要带哪些自己的东西过来、要去哪里添购餐桌、预算多少等,里沙子一律问过老公。阳一郎虽然嘴上说自己工作很忙,但还是亲自决定一切。

对于新婚生活,里沙子当然有很多期待与想象,比如想住什么样的房子、想摆设什么样的家具。无奈现实迫使他们只能租住屋龄颇久的公寓,摆上公公婆婆送的华而不实的大柜子后,房间显得更狭小了,结果里沙子连一盏灯都没办法自己挑选。不过对她来说,避免麻烦远比实现梦想来得重要。

从彼此原先住的地方搬来的家具和电器,新柜子,仅看预算买回来的窗帘,还有阳一郎挑选的、比起造型更看重实用性的家具等,里沙子环视布置完之后的“家”,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来当初对于新居的梦想与期待是什么了,只觉得眼前所见的是正确的。

正确的——里沙子在心里反刍这个词。

知道自己怀孕后,里沙子真的很不安,和阳一郎商量要不要辞职时,他并未反对,不,应该说非常赞成。

等孩子上了小学,经济形势可能也就好转了,到时候像里沙子这种有职场经验的女性肯定很好找工作——等一下,他说过这样的话吗?

不对,里沙子此刻清楚地想起,阳一郎没说过这种话。

“因为我爸妈就是这样,所以我觉得另一半应该待在家里才对,反正光靠我的薪水也能生活”。阳一郎笑容满面地说。那时,里沙子也觉得很安心,觉得自己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

经济形势会好转的,到时候有职场经验的女性肯定很好找工作——阳一郎没有这么说,这是自己的想法。

“如果那时我说要继续工作,阳一郎会如何回应?”里沙子质疑起此前从未想过的事。那时,并不是自己的想法本身正确,而是它凑巧符合阳一郎的想法。如果自己当时说出的是另一种想法,只会被驳回吧。

不,应该也不至于吧?就算我说想休完产假就回去工作,他应该也不会反对的——是吗?里沙子越想越不明白。明明决定辞职的是自己,为何却有种只能如此选择的感觉呢?

辞职后,身怀六甲的里沙子明明进入了安定期,身体状况却很差。虽然不再孕吐,但总觉得很疲倦,稍微一动就头晕目眩。书上说这个时期母亲的压力会影响胎儿,所以里沙子心想,果然早点辞职是对的。问题是她的身体状况很不好,里沙子根本没心思体会不用工作后,一整天待在家里的新鲜感。

因此,对阳一郎晚归也不说一声的行为,里沙子才那么生气。因为要是晚归又不提前告知,晚上做的饭吃不完,第二天早上就得倒掉。“你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有时阳一郎会这么说。这么说也没错,因为的确没见过有哪个男人会在开会时还发信息告诉老婆自己今天要加班。“看来我又说了奇怪的话,大概是因为身体不适,晚上独自一个人觉得很不安吧。要是我身体没那么差的话,就不会提出那么愚蠢的要求了。”后来还怀疑阳一郎偷腥,看来那时自己真的不太对劲。要不是荷尔蒙分泌失衡,又怎么会做出偷看别人手机这种可耻的行为呢。里沙子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里沙子现在总算明白了,阳一郎不是想说自己挑选的回礼很怪,也不是想强调没有男人会把加班和应酬主动向老婆报备,只是想说“你很奇怪”“你错了”这种话。不是想要我改掉奇怪的毛病,也不是想责备我做错了什么,阳一郎只是想将自卑感这东西种植在我心里——里沙子就像是在理解别人的事情。

然而也有越理解越不明白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里沙子从没轻蔑过阳一郎,不仅如此,还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因为比起自己的原生家庭,阳一郎的家庭正常多了。就算自己没这能耐,但要是和他在一起,一定能建立美满的家庭;要是和他在一起的话,一定能好好爱我们的孩子。里沙子自然而然地认为无论是生活常识还是知识教养,阳一郎都比自己优秀多了。里沙子明白看到钉子冒出来就想敲打的道理,但自己一点也不像是突出的钉子,甚至说是凹陷也不为过,那他为什么还要执拗地敲打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