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五天(第3/5页)

“三周吧,记得是三周后。”年长女性舔了一下指尖,比对自己的笔记和资料。

“不是瘀青,是被掐的痕迹。”总是不太开口的年轻男子嗫嚅地说。

“如果是七月发生的事……痕迹应该也消失了吧。”六实说。

里沙子像用目光拼命追着球似的,死盯着逐一发言的人——“我能理解吗?跟得上大家吗?会不会只有我跟不上状况呢?”她越在意就越焦虑。

“也就是说,虽然没发现虐待迹象,但并不表示没有施虐,是吧?”年长女性似乎察觉到里沙子的焦虑,像在说明似的表达意见。

“但也不能证明确有发生,不是吗?”

里沙子发现大家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由自主说出了声。

“可是她丈夫确实看到了。”

“真的是殴打、掐伤的痕迹吗?”

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里沙子很不安。大家都看穿了——我死命抓着自己办不好的事,还想告诉大家连我这种人也能理解这起案件。大家都看穿了——我是个笨蛋。

“什么意思?”六实问。

“好比蚊虫叮咬的痕迹。”里沙子说。毕竟只有丈夫称看到了像是殴打、掐伤的痕迹,并没有照片可以佐证;而且要是孩子穿着不舒服的纤维材质衣服,也会皮肤红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刺到,也会留下伤痕。

“蚊虫叮咬和殴打的伤痕不一样,父母应该分辨得出来吧。”年长女性说,有几个人窃笑。

看吧!出丑了。我说了愚蠢的话。“要是真的很勉强的话,难道不能中途退出吗?”我根本没这能耐,居然连话都听不太懂。老实说,早就应该退出,不是吗?

“不管怎么说,溺死和窒息确实都是施虐行为。”

白发男士说。

“可是那照片……”六实喃喃自语,屋内一片静寂。法官再次问大家还有没有人要提问,无人回应。法官看着里沙子,又问了一次。里沙子悄声回答“没有”。

午休过后,本来应由检辩双方申请的证人——也就是水穗的女性友人站上证人席,但女检察官说她因为突然生病无法出庭:“她昨天发高烧将近四十摄氏度,迟迟没退烧,所以早上来电告知,将另行择日出庭。”旁听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下午一点多,这天的审理意外地提早结束了。

里沙子走出法院大楼,惊见外头艳阳高照,柏油路面热到发出白光,周遭林立的高楼大厦也濡湿般闪闪发亮。直到上周,我还和文香在这热气蒸腾的日子里,一如往常地出门购物、去儿童馆,但那时与文香相处的情形却像是想不起来般遥远。往前走了几米,里沙子觉得头晕目眩,顿时停下脚步。是因为太热吗?还是头晕?她凝视着波浪起伏的地面,随即转身走回大楼内。

明明已经过了下午一点,地下的咖啡厅还是座无虚席。里沙子被带到最里面的大桌子,和其他客人拼桌。她点了一杯冰咖啡,可能是刚从外头走进来,还不习惯室内照明,外头刺眼的白光还在眼睛深处闪烁。

里沙子庆幸自己没看到那些残酷的照片,却又有种只有自己逃掉的罪恶感。

大桌子对面坐着一位身穿西装、独自用餐的男士,旁边坐着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们,正一脸认真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四人桌前一位老绅士将拐杖立在一旁,还有三位中年妇女边喝咖啡,边愉快地聊天。双人桌前则坐着一位装扮休闲的中年男子,和一位戴着棒球帽默默吃咖喱的白发男士。还有一位和里沙子年纪相仿的女人独自用餐。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里沙子毫不避讳地环视周遭。

服务生送来冰咖啡。总算习惯了室内照明,里沙子拿出手机,查收信息,没收到来自婆婆或阳一郎的信息。

今天真的要去公公婆婆家过夜吗?里沙子用手指卷着空吸管,一松手,卷成圆圈的吸管掉在桌上。要向公公婆婆说明昨天的情况吗?真的能轻易解开误会吗?“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婆婆会开朗地笑着回应吗?“真是的!是那孩子误会了。”她会这样笑着取笑自己的儿子吗?她会相信我说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