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卢浮宫(第2/4页)

福尔摩斯虽是一台冷酷的推理机器,但他确实拥有更加深刻的感性一面。他的一些跳跃性思维——当然,建立在事实积累的基础上——显示出一种只能称为“艺术”的想象力。

就在我们踱出画廊,来到下一间展厅的时候,福尔摩斯斜靠过来,小声说:“你注意到那个跟踪我们的人了吗?”

我大吃一惊,想要转身去看。

“不要表现出来!继续走。”

“噢,我还没有那么愚蠢,福尔摩斯!”

我们慢慢走进一个挂着安格尔作品的房间,由钢笔、墨水描绘的妇女和儿童的细致画面也许令人愉悦,我却无法集中注意力欣赏。我瞥了一眼身后,没有看到可疑的人,是跟踪者迅速缩进了另一个展厅的门后?还是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福尔摩斯产生了幻觉,误以为有人跟踪我们?

谁会知道我们在这里?跟踪我们的理由又是什么?恐怕就算我们身后有人,也不过是其他的普通游客,所以我还是不要胡思乱想比较好。

“那位拿着一把大雨伞的绅士,非常善于隐蔽自己。”福尔摩斯朝我们刚刚走进来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我什么也没看见,福尔摩斯,”我说,“大多数人都会把自己的雨伞留在物品寄存处的。”

“说得对。”

我再次环视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拿雨伞的男人,一丝担忧混合着急躁袭上心头:“我们去喝杯咖啡好吗?”

“跟我来,华生,”他说,“我们可以甩掉这家伙。”他步履轻快地走开了。

“荒唐。”我嘀咕着,连忙跟在他身后。这个神秘的捉迷藏游戏,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的同伴似乎极为熟悉我们的逃跑路线,带着我快步穿过迷宫一样的大小展厅和房间,跑得气喘吁吁,十分钟后,福尔摩斯判断,我们已经成功地甩掉了身后的“影子”。

“很好,”我说,“也许我们的追随者已经加入了某个美国名媛的旅行团,找到一位好妻子,感召他放弃了犯罪的道路。”

福尔摩斯没有理会我的评论。我们现在正在一座大型公共楼梯间里,前方有一座引人注目的雕像。雕像塑造的是一位女子,没有头,阔步向前,身后有一对张开的翅膀。

“看,《萨莫德拉克的胜利女神》,又名《尼凯女神像》,”福尔摩斯介绍道,“希腊艺术的最佳范例之一,也许称得上最佳中的最佳。”

然而,那位近乎虚构的追随者已经占据了我的想象。“那个美国名媛旅行团大概用她们对艺术的精妙评论迷住了他,”我说,“其中一位女士已经获得了他的好感,他们将共同前往费城定居,在那里开一家小小的雨伞店——”

“我告诉过你,是我们甩掉了他。”我的同伴打断我。

“根本没有人跟踪我们!福尔摩斯!”我被激怒了,可他依旧不理我,兀自凝视着雕塑。

“你瞧,华生,难道她不美吗?看看她那生动的姿态、螺旋状的结构、湿布的质感——似乎她真的站在一条船的船头上。雕塑的风格源自希腊罗德岛,很可能是为了纪念一次古老海战的胜利。据说,我在火车上对你提过的《马赛的胜利女神》和她有相似之处——这是那件失窃的艺术品最令人垂涎的地方!”

他盯着它,全神贯注,但我说不上来是雕塑的哪些细节或理念攫住了他。它很可爱,我想,当然也十分夸张,接近于不自然,而且她的头部不见了,不知流落何方。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累了。

福尔摩斯谴责地瞪了我一眼。

“附近有茶室吗?也许法式糕点会让我复活的。”我说。

“华生,别这么庸俗。你眼前是西方世界最优秀的艺术作品之一——”话说到一半,他突然住了口,掏出怀表,“啊,时间到了!我和雕塑馆的馆长约好了见面,讨论《马赛的胜利女神》雕像失窃一事,他们收藏了一张罕见的雕像照片,快来,我们绝不能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