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教室像游乐场(第4/5页)

“这种事情呀,看起来很无聊,可是做老师的收到这类的东西,都会深——受感动。”

“你怎么知道?”有人问。

“我自己也当过老师呀!有一年,全班同学给了我一张卡片,我看着那一排排名字,都哭吔!”我说。

大家上课时悄悄的写,写好了推给隔壁的。我们很费心,画了好多甜心给老师,还有好多个吻。这种事,在中国,打死不会去做。

等到第二节上课时,一盒心形的巧克力糖加一张卡片,放在桌子前端艾琳的地方。

艾琳照例拿着一罐汽水走进来。

当她发现那卡片时,咦了一声,打开来看,哗的一下好似触电了一般。

“注意!艾琳就要下雨了。”我小声说。

同学们静静的等待老师的表情,都板着脸。

那老师,那《读者文摘》一般的老师,念着我们写的一句又一句话,眼泪哗哗的流下来。

“哦——艾琳哭了。”我们开始欢呼。

另一班的老师听见这边那么吵,探身进来轻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当她发现艾琳在站着哭时,立即说一声:“对不起。”把门给关上了。她以为我们在整人。

这一回,艾琳和我们再度一同欢呼,大家叫着:“情人节快乐!情人节快乐!”

于是我们推开书本,唱向每一个同学,大家轻轻一抱,教室里乒乒乓乓的都是撞椅子的声音。抱到月凤时,我们两个中国人尖叫。

在咖啡馆的落地大玻璃外,艾琳走过;我向她挥挥手,吹一个飞吻给她。她笑着,吹一个飞吻给我,走了。我下课也赖在学校,不走。

“那是我的好老师吔。”我对一位同桌的人说。他也是位老师,不过不教我的。

我们同喝咖啡。

“你们这班很亲爱啊。”这位老师说。

“特别亲爱,不错。”我说。

“我听说,有另外一个英文老师,教美国文学的,比你现在的课深,要不要下学季再去修一门?”这位物理老师说。“她人怎么样?”我小心翼翼的问。

“人怎么样?现在就去看看她,很有学问的。”这位老师一推椅子就要走。

“等等,让我想一想”我喊着,可是手臂被那老师轻轻拉了一下,说:“不要怕,你有实力。”

我们就这样冲进了一间办公室。

那房间里坐着一位特美的女老师——我只是说她的五官。

“珍,我向你介绍一位同学,她对文学的见解很深,你跟她谈谈一定会吃了一惊的。”我的朋友,这位物理老师弯着腰,跟那坐着不动不微笑的人说。我对这位介绍人产生了一种抱歉。

那位珍冷淡的答了一声:“是吗?”

我立即不喜欢这个女人。

“你,大概看过奥·亨利之类的短篇小说吧?”她很轻视人的拿出这位作家来,我开始气也气不出来了。“美国文学不是简单的。”珍也不再看我们两个站在她面前的人,低头去写字。

“可是,她特别的优秀,不信你考她,没有一个好作家是她不知道的。”那个男老师还要自找没趣。

珍看了我一眼,突然说:“我可不是你们那位艾琳,我——是深刻的。我的班,也是深刻的。如果你要来上课,可得早些去预排名单,不然——”

“不然算了,谢谢你。”我也不等那另一个傻在一边的物理老师,把门哗一拉,走了。

在无人的停车场里,我把汽车玻璃后窗的积雪用手铺铺平,慢慢倒下一包咖啡馆里拿来的白糖,把雪拌成台湾的清冰来吃。

那位物理老师追出来,我也不讲什么深刻,捧了一把雪给他,说:“快吃,甜的。”

“你不要生气,珍是傲慢了一点。”他说。

我回答他:“没受伤。”把那捧甜雪往他脖子里一塞,跳进车里开走了。开的时候故意按了好长一声喇叭。我就要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