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里来(第4/5页)

说到这儿,艾琳急着说:“你的入境,跟英国作家王尔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美国税务官问王尔德有什么东西要报关,王尔德说;除了我的才华之外,什么也没有。”这时几个同学向老师喊:“不要插嘴,给她讲下去呀!”

老师又挤进来一句:“他报才华,你等春天。”大家就嘘老师,艾琳说:“好——对不起。”

“好——”我说:“我不是来美国看电视等春天的吗?我真的开始看电视。我从下午两点钟一直看到深夜、清晨。我发觉——春天的脚步真是太慢了。”

我看看四周,同学们聚精会神的。

“我去超级市场——没有人跟我讲话。我去服装店——没有人跟我讲话。我去公寓里公共的洗衣烘衣房——有人,可是没有人跟我讲话。我去邮局寄信,我想跟卖邮票的人讲话,他朝我身后看,叫——下一位。我没有人讲话,回到公寓里,打开电视机,那个‘朝代’里的琼考琳丝突然出现,向我尖叫——你给我闭嘴!”

同学们开始说了:“真的,美国人大半都不爱讲话,在我们的国家呀——”

老师拍拍手,喊:“好——给她讲下去呀!”

我说:“于是我想,要找朋友还是要去某些团体,例如说教堂呀什么的。可是华盛顿州太美了,大自然就是神的殿堂,我去一幢建筑物里面做什么。于是我又想——那我可以去学校呀!那时候,我东挑西选,就来到了各位以及我的这座社区学院。”

一个同学问我:“那你来西雅图几天了?”

我说:“九天。”

蝴蝶结慢慢说:“才九天英文就那么会说了!不得了。”

这时候,大家听得入港,谁插嘴就去嘘谁。我只得讲了些含糊的身世等等。

“你什么职业?”“无业。”

“你什么情况?”“我什么情况?”“你的情况呀!”“我的经济情况?”“不是啦!”“我的健康情况?”“不是、不是、你的情——况?”

“哦——我的情况。我结过婚,先生过世了。”还不等别人礼貌上那句:“我很遗憾。”讲出来,我大喊一声:“好——现在大家都认识我了吗?”

老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各位同学看到了,我们得到了多么有趣的一位新同学。”她吸一口气,说:“好——我们现在把书翻开来,今天要讲——虚拟式。”

这时候那个台北人月凤一打桌子,叫道:“艾琳、艾琳,ECHO是个作家,她在我们的地方出了好多书——”。老师不翻书了,说:“真的吗?”

“真的、真的。”月凤喊。

我说:“我不过是写字,不是她口中那样的。”这时候,那个坐在对面极美的日本女同窗向我用手一指,说:“对啦——我在《读者文摘》上看过你抱着一只羊的照片。老天爷,就是你,你换了衣服。”

老师忘掉了她的“虚拟式”问说:“你为什么抱羊?在什么地方抱羊?”

我答:“有一次,还打了一只羊的耳光呢。”

教室里突然出现一片羊声,大家开始说羊。说到后来起了争论,是澳洲的羊好,还是纽西兰的羊毛多。老师说:“好——现在休息十分钟再上课。”

这一休息,我一推椅子,向月凤使了一个眼色,她立刻会意,两个人一同跑到走廊上去。我拉了她一把,说:“我们去楼下买书。快,只有十分钟。”

那下一小时,并没有上课,包括老师在内都不肯进入文法。就听见:“那你的国家是比美国热情罗?”“那你没有永久居留怎么躲?”“那你原来还是顿顿吃日本菜呀?”“那你一回去不是就要被杀掉了吗?”“那你先生在瑞士,你留在这里做什么?”“那你靠什么过日子?”“那你现在为什么不转美术课?”“那跟你同居的美国朋友讲不讲什么时候跟你结婚?”“那这样子怎么成?”“那不如算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