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再谈赛马经(第2/14页)

女王蜂特别奉命清晨加班,吉勒姆走进来时,撞见她的巢穴如同《伦敦大火之夜》的场景,双层铁床、手提式煤气炉一应俱全,只不过走廊上有台咖啡机。他心想,就缺一套连身工作服和一幅丘吉尔的相片。表格上详述着“姓柯名德雷克,别名不详,一九二五年生,上海,现址香港赫兰道七门,职业为香港中国海空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女王蜂接到后开始大量翻阅资料,最后却只发现,柯曾经于一九六六年在香港受大英帝国册封,原由是“对殖民地社会与慈善事业贡献卓著”。在册封审查通过前,总督府曾委托圆场进行调查,圆场的响应是“经查无不良背景”。吉勒姆赶紧带着这份情报上楼,略带睡意的头脑仍记得山姆·科林斯曾说过,香港中国海空公司是万象那家小航空公司最大的股东,从商务波里斯的战利品获利的单位,就是这家航空公司。如此一想,让吉勒姆理解出最合理的关联。他得意于自己头脑精明,回到觐见室碰见的却是一片死寂。散放在地板上的,不只是最新版本的《名人录》,还包括数份旧版本。法恩与往常一样,再度用功过度。史迈利坐在办公桌前,盯着一张自己笔迹写下的笔记。康妮与狄沙理斯盯着史迈利看,但法恩又不见人影,大概是又出去跑腿了。吉勒姆将检索表交还史迈利,附上女王蜂的检索结果,写在正中央,字体是她最美观的肯辛顿圆形草体。在此同时,绿色电话再度作响。史迈利拿起话筒,开始在眼前纸张上做笔记。

“好,谢谢。记下来了,请继续。对,我也记下来了。”这样持续了十分钟,最后他说:“好。今天晚上到。”然后挂掉。

街头上有位爱尔兰送牛奶工,口气激昂地宣布再也不要浪迹天涯了。

“威斯特贝拿到完整档案了。”史迈利终于说,只不过如其他所有人一样,他用的是杰里的代号。“数据全部到手。”他点点头,仿佛赞同自己的说法,目光仍研究着那张纸。“底片今晚才到,但一切总算有了眉目。所有最先通过万象支付的款项,最后都流进香港的账户。从一开始,香港就是金棱线的终点站。全部都是。每一分钱都是。没有扣钱,连银行手续费都没扣。最先是小数目,然后暴涨,原因何在,我们只能猜测。全部都如科林斯描述的。最后涨到一个月两万五,维持这个数字。万象的安排一结束,莫斯科中心连一个月也没有漏掉。他们立刻转到替代路线。康妮,你猜对了。卡拉做事,一定都有备用方案。”

“亲爱的,他是专业人士嘛,”康妮·沙赫斯喃喃地说,“像你一样。”

“才不像我。”他继续研究自己的笔记。“是个闭锁式账户,”他以同样理所当然的语调宣布,“只写出一个名字,是信托的创办人。柯。‘收益人不详。’他们说。也许今晚就能分晓。一分钱都没被提领。”他专挑康妮·沙赫斯说。他重复一遍:“两年前开始付款后,账户里连一分钱都没被提领。结存总额有五十万美元。利上滚利,增值自然快速。”

对吉勒姆而言,最后这一点简直无可理喻。五十万美元转手后,竟然连一毛钱也没动过,究竟用意何在?对康妮·沙赫斯与狄沙理斯而言,这一点却含义深远。康妮脸上漾起鳄鱼般的微笑,婴儿眼安静而欣喜地直盯史迈利。

“噢,乔治,”理出头绪后,她吐气说。“亲爱的,闭锁账户!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怎么不是?迹象全部都很明显。打从第一天开始。如果又胖又笨的康妮不是这么瞎眼又老又朽又懒,老早就被她看穿了!你别来烦我,彼得·吉勒姆,你这条好色的小蟾蜍。”她正要努力起身,行动不便的双手紧抓椅子扶手。“只是,有谁值这么一大笔钱?难不成是整个情报网?不对不对,他们绝不会帮整个情报网做这种事。没有前例可循。不是批发,因为前所未闻。这么说来,究竟是谁?这人能献什么宝,值这么多钱?”她跛着脚走向门口,拉拉肩膀上的披肩,思绪已从现场钻回自己的世界。“卡拉付钱不像那样。”他们从她身后听见喃喃自语声。她走过妈妈座位一列盖上盖子的打字机,如同蒙上嘴巴的哨兵站立阴影中。“卡拉是卑鄙小人,他认为情报员应该免费为他效劳才对!他当然有这种想法。他付给情报员的钱以毛计算。给零钱。管他通货膨胀率。五十万美金付给小小一个地鼠。这种事,我从来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