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5页)

“大家都知道,美国人可会骗人了,一点也不可靠!”

“你当初在那儿的时候可不这么想。”

“我那时被你迷惑了,不过现在我非常清醒。你定会遭到惩罚,也许到那时你就会学乖了。”

 

努里打电话给父母,让拉蕾过来。安娜哭着跑上楼,把自己锁在房里。半个小时后,她听到门口响起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来人是努里的父亲,不是拉蕾。安娜听到他和努里激烈地争辩着。过了一会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家里顿时鸦雀无声;这还是几天来头一次这么安静。

安娜没出卧室。尽管她之前常去公婆家,但因为知道了公公把自己的护照上交一事,所以也不想见他;就因为这事,也不再信任他了。然而,她现在无所适从,只想尽快离开伊朗。

不过随即就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安娜,我是彼尚;我们能谈谈吗?”

安娜思忖道:他为什么自称彼尚,而非爸爸?努里刚和他吵过架,不过夺门而出的是努里。安娜将门开了一条缝。

彼尚看到安娜时,抿紧了嘴,显得很尴尬:“你能下楼吗?我们煮点茶喝。”

安娜有些吃惊,不过这还在情理之中。她一向很尊重公公,也觉得公公关爱自己。她能想象到自己现在眼睛红肿、泪渍斑斑、脸色惨白的样子,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等她洗好脸下来后,公公已经准备好了茶碟、糖碗和茶杯,正在烧水;他手边放着一个手绘的茶壶,这是努里和安娜收到的一件结婚礼物。

努里的父亲一边舀了一勺糖到茶杯里,一边说:“安娜,看到你的生活变成这样,我很难过。”

安娜没说话。她得小心些,因为她不知道公公究竟什么意思。

“这个国家正在走向毁灭,很难想象还有什么能留下。”努里的父亲好像没指望安娜回应,自顾自地说道。

“包括我的婚姻。”安娜说。

努里的父亲转过身,背靠着吧台1,说:“关于努里,有件事你得知道,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我们把孩子养大,嗯,就像你们美国人说的,我们把他们惯坏了,可这就是我们的文化,我们把他们当成掌心里的宝。努里是被宠大的,就像国王养的那只孔雀一样,他曾经是个好孩子,骄傲、自信、英俊,无所畏惧。”

“我知道。”安娜差点笑了。她想起以前的努里,那个让她飘飘然的、在芝加哥读诗给她听的、和她温存的努里。她想起他曾是那么完美、那么充满男性魅力、那么多愁善感和那么可靠。想当初,自己刚来伊朗成为努里的新娘时多么开心啊!

“就像孔雀一样,他心高气傲,美丽而自负。”努里的父亲说着停了一下。“可其实呢他事事依赖他人——通常是依赖我们,他没有主心骨。如果身边的世界垮塌了,就像现在一样,他就会无所适从。这也是我们家现在的遭遇。我们虽然都在努力抵御,但也都很盲目。”

安娜咽了下口水。其实她内心深处从一开始就知道努里是这样的人。在芝加哥时,努里搬进了她的公寓,是她照顾着努里。是她鼓励努里写论文、去和别的伊朗学生交往、去参加政治活动的。努里很依赖她。

“努里当时就想去一所很好的美国学校学习,然后回国当一名工程师,成为特权精英阶层的年轻商人。”

彼尚说的没错。他们回到伊朗后,努里就转而依赖父亲了;父亲会为他找工作,买房子,排忧解难。

“可后来,革命爆发了,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现在新秩序建立了,形成了新的精英阶层。努里的梦想破灭了,他不知该怎么排解自己的愤懑,所以便发泄在了你身上。他这么做当然大错特错,可也不是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