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工作(第6/88页)

他有些恍神,声音遥远而迷离,“换了是我……大概你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

子言身体一颤,他也立刻发觉,呼吸一紧,“子言,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打比方……”

心里有浅浅的疑虑掠过,她望了一眼季南琛,后者的睫毛正不住地颤抖,仿佛承受不住她目光的分量,越发如蝶翅般扑扇起来。潋滟的霓虹光影从他脸上流过,轮廓鲜明得不可思议。

她看得有点呆,忽然就忘了要问他什么话。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也打断了尴尬。

是母亲打过来的,有着不同寻常的凝重语气。

并没有说多久,按下结束键后,子言静默了很久,手机握在手里,握得很紧,可是没有一点温度。

季南琛终于开口道:“子言……”

公交车猛然刹车,停在了站台上,他轻叹一声,“到了,咱们下车。”

深夜的站台几乎空无一人,有斜斜的细雨飘洒,四周高楼林立,灯光在夜空闪烁,渐渐朦胧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她今晚是这样脆弱与不堪重负。在上海的这半年,习惯了一个人走长长的夜路,她真的很害怕很孤寂,长久以来绷紧的一根弦,也许随时会断裂。然而她这样幸运,在面临崩溃的时刻,面前站着的人,是季南琛。

眼角微微地湿润,他的眼神很专注,充满关怀,身子稍稍向她这边倾斜,正为她撑着伞。小小的空间,意外地和他这样接近,近得仿佛没有距离,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询问着,一丝不安在蔓延。

瞬间眼泪便决堤。子言站在他面前,完全忘记掩饰,哭得肆无忌惮。

季南琛的左手臂抬起来,在半空中停了一秒,轻轻落在她的头发上,然后轻柔地顺着发梢抚摸下来,最后停在她的肩膀上。像是迟疑了一下,他终于加了力道,把她揽进了怀里。

第一次没有挣扎和犹豫。这个怀抱,温暖而安全,似乎合上眼睛,全世界的风雨便被阻隔在外,因为这个怀抱,是季南琛的。

泪水渐渐濡湿了季南琛的前襟,子言靠在他胸前,感觉季南琛慢慢低下头,有温热的气息在靠近,是他在耳边低低地问:“子言,怎么了?”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我恐怕,要辞职回家了。”

母亲打来电话,外婆病危,父亲也在体检中查出了肿瘤,即将开刀动大手术,“子言,你辞职回来吧,外婆想见你,爸爸妈妈也需要你,不要再一个人留在上海了!你外婆……没有几天了。”

也好,她在泪光中惨然一笑,不用矛盾纠结和虞晖分手了。她终究要回去,回到父母身边去,那里有亲人,还有虞晖,他们都在殷殷期待着。这就是沈子言注定要走的路,绕了一个圈,终于又要回到原点。

季南琛没有说话,只是脱下随身的风衣。

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被轻轻披上她的肩头。

长教碧玉藏深处

季南琛师兄的房子位于浦东一座新建成的社区,夜雨中电控门徐徐开启,一辆汽车无声滑过,轮胎卷起飞溅的水花。

“小心!”他将她轻轻一拉,挡在她的外侧,“想什么呢?走路也发呆。”

心头猛然一震,仿佛在遥远的时光里,同样在上海的夜色里,有谁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夜雨将天幕抹成墨色,极深的颜色,混沌而不分明。伞的边缘滴着雨珠,悄无声息地坠落。她苦涩地笑,那个人原来根本不需要刻意的姿态,也能成为她回忆里如惊鸿翩翩的一幕。到底是她记性太好,还是那个人太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