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爱情不要面包的猫(第2/3页)

但我和天文风雨无阻没错过任何一次地做到了(只除了有一天全家去苗栗铜锣陪蓝博洲“立委”竞选扫街),小三花用力回报我们地回复了老天爷恶戏她之前的模样,连庙里闲坐泡茶的老人看到我们喂食二人组出动,都会闽南语通风报信刚才那只红色的猫在哪里哪里,是的,红色的猫,小三花身上泼墨画风的大块的橘红和黑亮,最特别的是,她整个右额右颊连眼是一块工整的黑色覆盖,完全是戴了眼罩的独眼海盗头子造型,神气极了。

而且她非常顾念她那害羞胆怯的小兄弟乳乳,每每忍住不吃,朝那厢杂物堆喵喵叫唤,知道她兄弟暗中窥伺,便反复亲爱地磨蹭我们作示范,也因为如此,我们暂打消把小三花收回家的念头,要是没了她的陪伴,乳乳一定会变成彻头彻尾一只生存能力很差的流浪猫。

蹉跎的时日,我不免暗暗想为小三花找个好人家,我不愿她被关在吴医师的认养笼里被人指指惹惹嫌嫌,我开始假装关心起朋友中爱猫但家中只有一只猫的如安民、伟诚、南方朔和家有三只年迈母子猫的钱永祥老师,看能不能趁此把小三花偷渡给他们。

那阵子比较常和伟诚见,便屡屡快引人疑窦地老问候他的Ando(伟诚喜欢安藤忠雄),暗示着独居的猫是很寂寞无聊甚至会引发忧郁症或行为异常等等,终于伟诚也问我们在忙些什么,机会来了,竟,我竟讷讷含糊地回答:“……嗯,新又在顾一只……丑丑的小野猫。”我曾看过他Ando的照片,俊美极了的猫王子,我好怕他会嫌弃尽管癞疤病已治好但他人眼里依旧丑丑的小三花,我更抱歉伤感自己竟然说出了实话。

那样的时日延宕中,小三花爱上我们了,违背天性本能地不吃喝,一意执念要尾随我们走。通常,得狠心地把她抱至金炉拦腰平台处,然后趁她瞻前顾后决心跳下地前快快大步离去,不敢回头。其中唯一我像罗德之妻回首的那一次(零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她已跳下地,跟到转角处,犹豫着要不要穿过马路跟上我,我不免担心,停步迟疑片刻,她坐下来,放弃了,被眼前太多变动之物如车、人、狗吠、微风、纹白蝶所干扰吸引,看不见没有太远她原先痴心欲追踪的我。我永远记得她的模样,凝神端坐在那儿,想办法捕捉风中一丝丝我的讯息,小小神气的独眼海盗——临终时,光速闪离我视网膜的画面,必定有这样一幅。

因为之后再没见过她了。

我相信亲爱人如她,是被路过的某好心肠妈妈给决心收回家了。因为日日中午我们喂食时,正好是不远辛亥国小低年级半天班放学,便常有一对对年轻妈妈或爷爷阿妈接小孩路过,是上好的观察人族时刻。有会停下脚步,并要好奇的小孩蹲下不要吓到猫用餐的:“弟弟你看猫咪好可爱呀!”(小三花就是被她们这一类组带回家的吧?)有那小孩兴奋前来、妈妈在后头大声喝止:“脏死了,赶快走,会传染SARS !”也有小孩不管我们在场,顺手捡起石头木棍就追打跺脚怒呵的,这样的小孩,在我劝阻时(“他们都没有妈妈好可怜。”“假使他和你同样大你敢这样欺负他吗?”),大人们通常冷漠或烦烦地立在一旁,不,当然不敢,因为他们这样的人对大小、强弱最有感受,我几乎可以看到他将来肯定是遇上司、权势就弯腰投降,遇下属、弱势包括老小亲人都是傲慢欺凌的。

我不知道那些不惜花费无数让小孩勤于穿梭在各种才艺班补习班“学习”的父母为何如此不在意这种无价的生活教育,学习如何平等尊重善待弱小生命并及于其他弱势,我相信,对这价值的轻忽,日后早晚会反噬到哪怕是也会老也会弱的父母身上。(这样的提醒和“恐吓”不知有没有一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