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瓶儿(第2/2页)

若论临事的刚柔,瓶儿则一味用柔,绝无半点刚强。这固然是她温柔的性格所致,但也和她见识之短浅有很大的关系。瓶儿既入西门之家,亦渐渐发现潘氏之毒,自不在话下。她所采取的对策,是一味地退缩、忍让——用衣饰钗环一类的“宝物”结之以利,不成;怂恿西门庆去潘氏之屋歇宿,以遂其欲,又不成;每遇潘氏挑衅邀战,则处处低眉顺眼以示弱,以熄其焰,更不成。瓶儿能采取这种谦让忍辱之术,所殷殷寄望于日后翻身的靠山,惟有一官哥而已。至官哥被害,自己也重病在床、奄奄待毙之时,她竟然还想最后一次扮演“好人”的角色——强作笑脸,劝西门庆去潘金莲屋里睡,以显示自己的大度,可以说是柔弱忍让的惯性使然吧。

西门庆走后,瓶儿环顾四周,官哥已不在。冷月在天,满室萧然。瓶儿所能做的,只有任凭眼泪扑簌簌地掉落,长吁一口气而已。吾览《金瓶梅》至此,几有不忍卒读者,正是:

心中无限伤心事,付与黄鹂叫几声。

与《金瓶梅》作者处于同一时代的洪应明,曾说过这样一段话:“处治世宜方,处乱世宜圆。处叔季之世当方圆并用。”《金瓶梅》之世,当属叔季之世也。当此万事颓唐之衰世,一味用圆的后果,可于瓶儿身上见之。

瓶儿死后,她留下来的皮袄子,很快就穿到了潘金莲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