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000004 羽笔

“见过,在爷爷的遗物里有。”俞逢接过黑皮本子,触摸着质感平滑的纸页。

老人见了,停下诵诗,悠悠地看过来,“内页是无酸纸,寿命能达二百多年呢。”语气中有种淡淡的炫耀感。

“你们还会写字吗?年轻人。”他有些殷切。

言阳看着他有些浑浊眼球,迟疑地点点头,“终端能仿真纸张,稍微会一点。”

“那你们看这个,”老人在旁边的一只破布口袋里翻找,随后握着拳头递到两人面前,摊开,“乌鸦羽毛做的。”

掌纹纵横的手掌里,是一支漆黑的羽毛笔。

“这个是跟黑本子一起的,纸笔一套。”老人认真道,“估计你们是一支真正的笔都没有的,现在的年轻人,谁还会用这种旧东西。”

被老人说中了。要说纸质本子只是不日常,但羽毛笔这种东西,言阳和俞逢只在历史记载里读到过。

高清全息图片再逼真,也没有实物的轻盈。

俞逢把羽毛笔在手中细细端详,言阳见他神态,掏钱买下,心想就当是桐花街区特产礼物。

蝉鸣声依旧不止。

偶尔从哪个匿在夜色的枝头上,传来几声乌鸫鸟的嚎亮叫声。

两人离开广场,又穿进曲折巷弄,多次问路之后终于又回到了主干道。

言阳在流动摊车买了杯柠檬苏打,酸甜味道,刺激了味蕾,气泡却太少。冰块叮当地撞击着玻璃瓶壁,凉意顺嗓而下,终于缓解了余味无穷的渴。

旁边俞逢和他并肩走着,怀里揣着新鲜得到的黑皮本子和鸦羽笔。

言阳咬着塑料吸管,向俞逢的脸上偷瞟了一眼,还是一张沉静面庞。

他心里默念着刚刚的新鲜玩意儿。鸦羽笔。鸦羽笔。恍惚间又胡乱联想,微弱街灯下,俞逢低垂的睫毛就宛若鸦羽。

这笔送得太对。

“怎么了?”俞逢察觉到了那道目光。

言阳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嘴上熟练:“我都送你礼物了,你不自觉点请我坐个浮车?”

刚刚两人走在融融夜风中,没有一个人用终端叫浮车。

只是用脚走着,最原始的方式,踩着凹凸不平的鹅卵石,桐花大道那样长,仲夏的夜风又暖意醉人,像是要推着人直接入到午夜甜醉的梦里。

路旁的黄桷树被温度蒸腾出一股草木清香,言阳有些熏然,想到在以前的很多个夏夜里,都是这样并肩走过的。

“走着回去吧。”俞逢说。

言阳:“太远了。”

俞逢:“累了再叫浮车。”

言阳笑着吸了一大口柠檬苏打,感觉像是窃取了一段真切的快乐。

然而世界上多得是不尽如人愿,像是偏偏和言阳作对,笑意未褪但雨滴已落。

一颗豆大的雨点恰好砸在他的鼻尖。

夏夜倾盆的大雨突如其来,落在地上,倾在黄桷树叶上,淋在言阳的栗色发丝间。

“那边那边!”

两人忙不迭地躲到街边屋檐下,言阳的白色短袖被雨滴打得湿迹点点,他侧头一看,俞逢将黑皮本子护在怀里一点没湿。

不仅没湿,估计还会沾上他的体温。

言阳眨眨眼,转回脑袋,抬起手腕,食指在个人终端上轻点。

一辆浮车冲破密集雨幕,停在两人脚边。

暴雨将至,只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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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之前去哪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找半天。”

两人刚刚进入警署公寓,尤树就着急地兴师问罪。

言阳摸摸鼻尖,心想总不能说是去围观了活现场,只好避重就轻,“那儿巷子太多了迷路了。”

尤树早就看透他的本质,这人表面看起像个剔透澄澈的,凭着一张脸扯谎也总有人信。

他狐疑地看着言阳,又把询问的目光转向俞逢。

俞逢陷在沙发里操控个人终端,闻言,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尤树姑且信了,“那你们去巷子干嘛?怪不得我在酒吧里找半天都找不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