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 吴月娘大闹碧霞宫 曾静师化缘雪涧洞(第2/3页)



不一时,请至方丈,里面糊的雪白,正面放一张芝麻花坐床,柳黄锦帐,香几上供养一幅洞宾戏白牡丹图画,左右一对联,大书着:“两袖清风舞鹤,一轩明月谈经。”伯才问吴大舅上姓,大舅道:“在下姓吴,这个就是舍妹吴氏,因为夫主来还香愿,不当取扰上宫。”伯才道:“既是令亲,俱延上坐。”他便主位坐了,便叫徒弟看茶。原来他手下有两个徒弟,一个叫郭守清,一个名郭守礼,皆十六岁,生得标致,头上戴青段道髻,身穿青绢道服,脚上凉鞋净袜,浑身香气袭人。客至则递茶递水,斟酒下菜。到晚来,背地便拿他解馋填馅。不一时,守清、守礼安放桌儿,就摆斋上来,都是美口甜食,蒸堞饼馓,各样菜蔬,摆满春台。每人送上甜水好茶,吃了茶,收下家火去。就摆上案酒。大盘大碗肴馔,都是鸡鹅鱼鸭上来。用琥珀镶盏,满泛金波。吴月娘见酒来,就要起身,叫玳安近前,用红漆盘托出一匹大布、二两白金,与石道士作致谢之礼。吴大舅便说:“不当打搅上宫,这些微礼致谢仙长。不劳见赐酒食,天色晚来,如今还要赶下山去。”慌的石伯才致谢不已,说:“小道不才,娘娘福荫,在本山碧霞宫做个住持,仗赖四方钱粮,不管待四方财主,作何项下使用?今聊备粗斋薄馔,倒反劳见赐厚礼,使小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辞谢再三,方令徒弟收下去。一面留月娘、吴大舅坐:“好歹坐片时,略饮三杯,尽小道一点薄情而已。”吴大舅见款留恳切,不得已和月娘坐下。不一时,热下饭上来。石道士分付徒弟:“这个酒不中吃,另打开昨日徐知府老爷送的那一坛透瓶香荷花酒来,与你吴老爹用。”不一时,徒弟另用热壶筛热酒上来。先满斟一杯,双手递与月娘,月娘不肯接。吴大舅道:“舍妹他天性不用酒。”伯才道:“老夫人一路风霜,用些何害?好歹浅用些。”一面倒去半钟,递上去与月娘接了。又斟一杯递与吴大舅,说:“吴老爹,你老人家试用此酒,其味如何?”吴大舅饮了一口,觉香甜绝美,其味深长,说道:“此酒甚好。”伯才道:“不瞒你老人家说,此是青州徐知府老爹送与小道的酒。他老夫人、小姐、公子,年年来岱岳庙烧香建醮,与小道相交极厚。他小姐;衙内又寄名在娘娘位下。见小道立心平淡,殷勤香火,一味至诚,甚是敬爱小道。常年,这岱岳庙上下二宫钱粮,有一半征收入库。近年多亏了我这恩主徐知府老爹题奏过,也不征收,都全放常住用度,侍奉娘娘香火,余者接待四方香客。”这里说话,下边玳安、来安、跟从轿夫,下边自有坐处,汤饭点心,大盘大碗酒肉,都吃饱了。

吴大舅饮了几杯,见天晚要起身。伯才道:“日色将落,晚了赶不下山去。倘不弃,在小道方丈权宿一宵,明早下山从容些。”吴大舅道:“争奈有些小行李在店内,诚恐一时小人罗唣。”伯才笑道:“这个何须挂意!决无丝毫差池。听得是我这里进香的,不拘村坊店面,闻风害怕,好不好把店家拿来本州来打,就教他寻贼人下落。”吴大舅听了,就坐住了。伯才拿大钟斟上酒来。吴大舅见酒利害,便推醉更衣,遂往后边阁上观看随喜去了。这月娘觉身子乏困,便在床上侧侧儿。这石伯才一面把房门拽上,外边去了。

月娘方才床上歪着,忽听里面响亮了一声,床背后纸门内跳出一个人来,淡红面貌,三柳髭须,约三十年纪,头戴渗青巾,身穿紫锦袴衫,双手抱住月娘,说道:“小生殷天锡,乃高太守妻弟。久闻娘子乃官豪宅眷,天然国色,思慕如渴。今既接英标,乃三生有幸,倘蒙见怜,死生难忘也。”一面按着月娘在床上求欢。月娘唬的慌做一团,高声大叫:“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没事把良人妻室,强霸拦在此做甚!”就要夺门而走。被天锡抵死拦挡不放,便跪下说:“娘子禁声,下顾小生,恳求怜允。”那月娘越高声叫的紧了,口口大叫:“救人!”平安、玳安听见是月娘声音,慌慌张张走去后边阁上,叫大舅说:“大舅快去,我娘在方丈和人合口哩。”这吴大舅慌的两步做一步奔到方丈推门,那里推得开。只见月娘高声:“清平世界,拦烧香妇女在此做甚么?”这吴大舅便叫:“姐姐休慌,我来了!”一面拿石头把门砸开。那殷天锡见有人来,撇开手,打床背后一溜烟走了。原来这石道士床背后都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