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上 习字(第3/7页)

过了几日,法师母亲病已痊愈,同时方向木利的时期也已过去。众人觉得久留在这荒僻之地实在枯燥乏味,便准备回家。侍女们说:“那女子还非常衰弱,怎么可以上路呢?真叫人担心啊!”但只得备了两辆车,派两个尼憎在老人坐的车子里服侍。叫那女子躺在妹尼僧乘的车子里,由另一待女服侍。一路上,车子缓走慢行,并不时停下来给那女子喂汤服药。她们的家住比睿山西坡本的小野地方。路途遥远,众人归家心切,便兼程赶路,深夜时分,总算抵达了家门。僧都照料母亲,妹尼僧照料这个不明来历的女子,都从车上抱下来休息。母尼僧是老病,平素也时有发作,然而经过一路长途颠簸,免不了又发病几日。法师又只得悉心照料,直到母亲痊愈,才又依旧上山修道。

法师深恐外人知道他带了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回来,对他不利。所以凡是未亲见此事的徒弟,都不告诉,即便知道的,也是严加告诫。妹尼俗也严禁大家外传,她深爱这个女子,生怕有人来寻了会。她常想,如此一个娇贵的女公子怎会落魄潦倒在这乡野之地呢?又疑心是人山进香的人在途中患了病,被后母之类的人偷偷地抛弃在那里的。尽管猜疑种种,然而终无法明确。因此妹尼僧日夜想她早点恢复健康。但是数日来仍是昏昏噩噩,全无生气。到最后她也不得不怀疑,或许这女子再无生望了。虽是这样认为,但仍是尽心尽力地看顾。于是她就把在初做寺做的梦对人宣讲,并请以前曾为这女子祈祷的阿阁梨悄悄地替她焚芥子①以祈平安。

妹尼僧继续悉心照料这女子,不觉过了四五个月,但那女子仍然不见好转。她万分苦恼,只得长书一信,派人送到山上向法师求救。信中说道:“我想请兄长下山来。救救这女子,既然时至今日她尚未断气,想必不会死了。定是鬼怪死死纠缠住她的缘故。尚望兄长慈悲为怀,普渡众生!若要你入京,当然不便,但到我这山居来总是无妨的吧。”言词情真意切,颇使人动情。法师回书道:“此事确实奇怪,此女性命能持续至今,实乃我佛佑她,倘若当日弃之不管,实乃我佛耻辱,罪过不浅啊!此次与她邂逅,定是缘分至此吧。我定会前来竭力救助。如果救助无效,只怨她命定如此了。”法师很快就下山来了。妹尼憎高兴得再三拜谢,并把那女子数月以来的情状—一相告。她说:“病得这样长久的人,没有不神情憔悴,形容枯槁的。而此女除了仍昏迷不醒以外,仍是姿色未减,容貌未变,显得清秀动人。我时常认为她马上就要咽气了,可一晃数月,仍然活着。”法师听了,不由感慨道:“我最初找到她时,就觉其容貌非比一般!且让我再去看一看吧。”便过去细致端详,说道:“这容颜确实状若天仙,若非前世积德,哪能如此秀美不俗呢?可能因为某些过错,而遭此灾厄吧。不知你听到了什么消息?”妹尼僧说:“没有,一点也不曾听到。总之,这人是初懒的观世音菩萨赐给我的。”法师说:“大概是某种因缘,才使菩萨垂怜于你,恩赐你这样一个女子。要不是这样,怎能有此好福份呢?”他认为此事奇特,便开始替她降魔驱邪,祈佛保佑。

这法师长年隐居山中,即使朝廷召唤,也不愿前去。不想现在为一个女子却轻易下山,倘若外人知晓,不知又要如何大肆渲染了。众人顾及到这些,因此祷告进行得更为隐秘。他对众徒弟说:“务请大家不要声扬,我虽然屡次违犯佛门清规,但决不舍在‘情、色、欲’三字上犯错。如今我已近花甲之年,若实在难逃此难,那也只怨命中如此了。”徒弟们说道:“若有小人乱造谣言,实是亵渎我佛,麦道天谴。”于是法师立下种种誓言,说:‘“此次祈祷若不见效,死不罢休!”便通夜祈祷,直至天明,方才把这鬼魂移到巫婆身上,然后叫它说出来:是何种妖魔?为何如此使人受苦?又叫他的弟子阿阔梨来合力祈祷。于是几个月来绝不显露的鬼魂,终于被制服了。这鬼魂借巫婆之四大声叫道:“本来我是不会到这里来被你们制服的。只是我过去在世之时,也是一个一贯坚持修行的法师。只因我是饮恨而去的,故而久久彷徨于幽冥之路,无法超生。这期间我住在宇治山庄,前年已制死了一人。现在这个女子是自己要弃世。她终日徘徊在求死路上,我看她是完全厌倦了尘世,方才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取了她去。但我没有想到竟有菩萨护卫着她,使我没能遂愿,而最后反被你这法师制服了。现在我就走吧!”法师便问:“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呢?”大约是这巫婆害怕之故,所以,只含糊木清地说出几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