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行幸(第2/7页)

欲请循先例,同来看雪霏。②”

太政大臣随驾行幸野外,大约是古有先例的吧。源氏接得敕使赐品,诚惶诚恐,便款待他。答诗云:“小盐山积雪,美景在松原。

自古常行幸,今年特地欢。③”

作者将当时所闻此种情况历历回忆,并记录下来,深恐不免误谬。

①鹰猎时所获鸟,穿在树枝上赠人,是一种习惯。

②小盐山在大原野。上两句即景。

③松原即大原野内小盐山所在处。

次日,源氏写信给玉鬘,其中有言:“昨日你拜见了陛下么?入宫之事,想必已经同意?”写在白色纸上,措词很恳切,并无色情之谈,玉鬘看了甚为满意。她笑着说:“呀!多么无聊啊!”但她心中想道:“他真会猜量我的心情呢。”回信中说:“昨日浓荫薄雾兼飞雪,隐约天颜看不清。

诸事皆甚渺茫也。”紫姬也看了这回信。源氏对她说道:“我曾劝她入宫。但秋好皇后在名义上也是我的女儿,玉鬘倘使得了恩宠,对秋好有所不便。再则,倘向内大臣说穿了,作为他的女儿入宫,则弘徽殿女御也在宫中。姐妹争宠,亦非所宜。因此犹豫不决。一个青年女子入宫,如果承宠无所顾忌,则窥见天颜之后,恐怕不会无动于衷吧。”紫姬答道:“别胡说!即使看见皇上相貌长得漂亮,一个女子自己发心入宫,也未免太冒失了。”说罢笑起来。源氏也笑着说:“哪里的话!要是你,恐怕早就动心了呢!”他给玉鬘的回信是:“天颜明朗如朝日,不信秋波看不清。

仍请下一决心。”他不断地劝她。

源氏想起:必须先替玉鬘举行着装仪式。便逐步置办种种精美的用品。凡举行仪式,即使主人不想铺张,也自然会办得隆重堂皇,何况此次打算趁此机会向内大臣揭穿实情。因此置备各种物品,异常精美丰富。着装仪式的日期,预定在明年二月内。

大凡女子,即使名望甚高,且已到了不能隐名的作龄,但在为人女儿而闭居深闺的期间,不去参拜氏神①,不把姓名公表于世,亦无不可。因此玉鬘糊里糊涂地度送了过去的岁月。但如今源氏发心送她入宫,则以源氏冒充藤原氏,便要违背春日神②的意旨。所以此事毕竟不能隐瞒到底。更有讨厌的事:外人以为冒领女儿,别有用意,因而恶名流传于后世,实甚可虑。倘是身分低微的人,则照现今流行的习惯,把姓氏改换,事甚容易。但源氏家里未便如此。他左思右想之后,终于下了决心:“父女之缘毕竟是不能断绝的。既然如此,还不如由我自动告知她父亲吧。”便写一封信给内大臣,请他在着裳仪式中担任结腰③之职。可是太君从去年冬天起,患病在床,至今尚未见愈,内大臣心绪不宁,未便参与典礼,辞谢了源氏的请求。夕雾中将也昼夜在三条邸服侍外祖母,无心顾问其他事情。时机不佳,源氏颇感为难。他想:“世事无常,万一太君病亡,玉鬘这孙女应有丧服,若装作不知,则罪孽深重。我还不如当她在世之时将此事表白了吧。”他打定主意,便赴三条邸问病。

①姓氏之神,犹如家庙。

②内大臣姓藤原氏,其氏神名曰春日神。

③结腰,即替着装的女子的腰带打个结,此职必须请高贵之人担任。

源氏太政大臣现在威势比前更加隆盛,即使是微行,排场之大也不亚于行幸,越来越光采了。太君看了他的风度,觉得这个人不象尘世间的凡人,心中赞叹不已。因此痛苦也忽然减除,坐起身来。她将身体靠在矮几上,虽然羸弱,亦颇健谈。源氏对她说道:“太君的贵恙并不很重呢。夕雾过分忧虑,向我轻事重报,我以为不知怎么样了,非常担心。拜见之后,不胜喜慰。我近来只要没有特别要事,宫中也不去。好象不是一个在朝供职的人,天天笼闭在家中。因此万事都很生疏,也懒得出门。比我年纪更大的人,也能驼腰曲背地东来西去,古往今来,其例不少。我却奇怪,大约是本性糊涂之外又添上了懒惰吧。”太君答道:“我知道我害的是衰老病,已经病了很久了。今春以来,一点也不曾好转,以为不能再见到你,心甚悲伤。今日得见,我的寿命也可稍稍延长了。我现在已经不是贪生怕死的年龄了。每次看见别人丧失了亲爱的人而独自留在世间苟延残喘,总觉得乏味。所以我也准备早点动身。无奈中将①对我无比亲切,异常关怀,为我的病真心担忧,因此我也顾东顾西,留在世间,一直拖延到今朝。”她说时哭泣不住,声音颤抖,令人听了觉得可笑。但这确是实情,真是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