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帚木(第2/15页)

“有的女子,父母双全,爱如珍宝,娇养在深闺中,将来期望甚大;男的从传闻中听到这女子的某种才艺,便倾心恋慕,也是常有的事。此种女子,容貌姣好,性情温顺,青春年华,闲暇无事,便模仿别人,专心学习琴棋书画,作为娱乐,结果自然学得了一艺之长。媒人往往隐瞒了她的短处而夸张她的长处。听者虽然怀疑,总不能全凭推测而断定其为说谎。如果相信了媒妁之言,和这女子相见,终于相处,结果很少有不教人失望的啊!”

头中将说到这里,装作老成模样,叹了口气。源氏公子并不完全赞同这番话,但觉也有符合自己意见之处,便笑道:“真个全无半点才艺的女人,有没有呢?”头中将又发议论了:“呀,真个一无所长的女人,谁也不会受骗而向她求爱的。完全一无可取的与完全无瑕可指的,恐怕是同样地少有的吧。有的女子出身高贵,宠爱者众,缺点多被隐饰;闻者见者,自然都相信是个绝代佳人。其次,中等人家的女子,性情如何,有何长处,外人都看得到,容易辨别其优劣。至于下等人家的女子,不会惹人特别注意,不足道了。”

他说得头头是道,源氏公子听了深感兴味,便追问道:“这等级是什么意思?分上中下三等,以什么为标准呢,譬如有一个女子,本来门第高贵,后来家道衰微,地位降低,身世零落了。另有一个女子,生于平常人家,后来父亲升官发财了,自命不凡,扩充门第,力求不落人后,这女子就成了名媛。这两人的等级如何判别呢?”正在提问之际,左马头与藤式部丞两人进来参加值宿了。左马头是个好色之徒,见闻广博,能言善辩。头中将就拉他入座,和他争论探讨上中下三等的分别,有许多话不堪入耳。

左马头发表议论说:“无论何等升官发财,本来门第并不高贵,世人对他们的期望总是两样的。还有,从前门第高贵,但是现在家道衰微,经济困难了;加之时势移变,人望衰落了,心中虽然还是好高,但是事与愿违,有时会做出不体面的事来。象这两种人,各有各的原因,都应该评定为中等。还有一种人,身为诸国长官①,掌握地方行政,其等级已经确定。但其中又有上中下之别,选拔其中等的女子,正是现时的好尚。还有一种人,地位不及公卿,也没有当过与公卿同列的宰相,只是有四位的爵位。然而世间的声望并不坏,本来的出身也不贱,自由自在地过着安乐的日子。这倒真是可喜的。这种家庭经济充足,尽可自由挥霍,不须节约;教养女儿,更是郑重其事,关怀无微不至。这样成长起来的女子之中,有不少才貌双全的美人呢!此种女子一旦入宫,侥幸获得恩宠,便享莫大幸福,其例不胜枚举。”

① 掌管地方诸国国政的行政机构为国司厅,其长官称国守,次官称介,三等官称掾,四等官称目。

源氏公子笑道:“照你说来,评定等级完全以贫富为标准了。”头中将也指责他:“这不象是你说的话!”

左马头管自继续说:“过去家世高贵,现在声望隆重,两全其美;然而在这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女子,教养不良,相貌丑恶,全无可取。人们看见了,一定会想:怎么会养成这个样子呢?这是不足道的。反之,家世高贵、声望隆重之家,教养出来的女儿才貌双全,是当然的事。人们看见了,觉得应该如此,毫不足怪。总之,最上品的人物,象我这样的人是接触不到的,现在姑且置之不谈。在另一方面,世间还有这样的事:默默无闻、凄凉寂寞、蔓草荒烟的蓬门茅舍之中,有时埋没着秀慧可喜的女儿,使人觉得非常珍奇。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生在这样的地方,真个出人意外,教人永远不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