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肉嗜食(第2/3页)

亚历山德琳姨母殷勤地款待我。把手眼镜搁在眼睛上,这个可怕的人检阅起来了。

“走近来一点。”她发着命令。

她把我的十字勋章握在她的又肥又红的手里,起了一种孩子气的快乐。

“勇敢的人们的宝星!”我的姨母对我说,“这很好,保尔,坐吧。”

“我母亲……”我说。

“我们来谈谈你。谈谈你的旅行吧。我很喜欢海军军人的。我想起来了……”

亚历山德琳姨母按了一下铃。一个女仆应了她的使唤端着一个大盘子进来了。大盘子上是一个威尼市的酒杯和一瓶糖酒。

“这是道地的圣彼尔的糖酒,是给你喝的。喝吧,所有海军里的人都喝这种酒。喝呀,保尔。”

下了一个要出力骗我的姨母的决心,我便满满地斟了一杯糖酒,一口气喝了下去,脸上一点也不露出难喝的样子。

这种无意义的豪饮使那老疯子高兴异常。

她一边拍手一边喊:

“好!好!我的小保尔,你是一个真正的海军军人。那么你打过仗吗?你周游世界还不够吗?我在报上看过你的经历。非洲中部,那一定是一个火坑!对我说说那些野蛮人吧。是一些可怕的人吗?”

“天呀,我的姨母,别人吹的太大了;至多不过是一些大孩子罢了。”

“嘿!嘿!为了一个‘是’一个‘否’就会砍了你们的头的大孩子。如果把我们的这些肮脏的百姓也用这种方法来处置,坏蛋便会少下去了。我想你是不以政府为然的,是吗?真的,一个兵士是什么话也不应该说的。在那边,你有许多妻妾,你过着总督的生活,是啊?啊!这小保尔!在你出世的时候,你的体重是很轻很轻的,别人们还以为你活不到三天。但你现在已是赶上了。你杀了多少野蛮人呢?”

“可是,我的姨母,很少……越少越好。我的任务显然是和亚铁拉的任务不同的。拓殖……”

“是的,是的,你们大家都是这样地说。可是人们总讲着在黑人间的白种人的故事。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可曾做过大酋长的宾客?”

“当然啰!”

“那么你吃过人了?”

“我……”

我的姨母已不复知道她的快乐的界限了;她大声说着话,拍着手,扭着她的红色的拖鞋中的脚。

“他吃过了!他吃过人!一个姓德里赛尔的吃过人!你真是好汉,我的小保尔,你真是好汉!我一向当你是一个像别人一样的傻子!好吃吗?”

“什么,姨母?”

“人呀。”

我想:“如果她真是疯的而且发了病,那么我只要推倒了她的圈椅就完事了。”因为在这个时候,什么都是在我意料中的。我想她已十分成熟,实在可以关到疯人院里去了,所以我也就摆脱了一切理性的束缚,尽顺着她的心意说过去。她快乐得发了疯,一边干笑着一边把糖酒都倒在威尼市的酒杯里。

“人吗?那真鲜极了。只是要懂得烧法。最好吃的一块是……”

“说呀,说呀!”

“最好吃的一块是股肉。”

“噫,我还当是肩膀。”

“特别不要相信年纪愈轻肉愈嫩的那些话;据老吃客的意见,人只从三十岁起才可以吃;我说明是白种人;因为那些黑人,即使是女人,也留着一点儿很难闻的酸臭味儿的。”

静静地伴着我姨母的喔喔的声音,我这样可怖地信口胡说了一个钟头。

我的想象已有了充分的进步,竟一点也不觉得疲倦了。但是我却起着不快之感,这一部分是对于我吃人肉的饶舌而起,但大部分却还是为了那断然不是疯狂,却是恶狠、愚蠢,而厌世到虐人狂那种地步的老妇的高兴而起的。

当我的滔滔的雄辩正要达到些蛮夷的诗人都未知的残酷的程度的时候,女仆前来通报说我姨母的干女儿德·格拉兰夫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