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3/5页)


  院子里只剩下了迷糊,他又打他的草鞋,蹬直的左腿蹬困了,指头被绳子磨得疼,又换了右腿蹬直,在右脚指头上拴了绳子编,编出了两双鞋。往棚里一看,支书又卧在稻草堆上了,他说:哼,不写就不写吧,那你就住在这!支书说:迷糊,给我拿些六六六粉来。迷糊说:真喝药呀?支书说:有虼蚤!
  柴草棚里确实有虼蚤哩,支书先不觉得,在稻草堆上半卧了一会儿,腿上发痒,一提裤管,小腿上趴着三个虼蚤,拿手拍没拍住,三个虼蚤在地上蹦,蹦又蹦不远,竟然像比赛一样蹦得高。迷糊说:到哪儿给你弄六六六粉,虼蚤能把你吃了?!话还未说完,也觉得裆里痒,就站起来解了裤带在裆里抓,果然蹦出一只虼蚤来。大门口有了哭声,迷糊抖了抖裤子,才系裤带,支书的老婆提了一个瓦罐,瓦罐上扣着一只碗,别着一双筷子,来给支书送饭了。支书就冲着老婆说:哭啥哩?我又不是死了,你哭?!老婆就不哭了,把饭罐打开,饭罐里是米汤里煮了饺子,盛了一碗给支书吃。支书就端了碗,饺子里包着萝卜丝儿,他不是一口吃一个,而是把饺子咬一半,等那一半嚼着咽下了,再咬另一半。迷糊看了一眼,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打他的草鞋。打着草鞋又扭头看那饭罐,饭罐里还有饺子,支书的老婆就把饭罐用头上帕帕盖_『。
  支书从此就呆在了柴草棚,老婆一天三顿来送饭,饭里老有鸡肉。狗尿苔在这期间去过霸槽家的院子,支书正拿着一块鸡翅吃,吃着吃着要去上厕所,迷糊就跟着,支书说:我吃的鸡翅,人飞不了的!迷糊抬脚却在支书的腿后弯一踢,支书『扑通跪在了地上,支书扭头看迷糊,迷糊说:你也吃鸡腿哩,那你就跪一会儿!狗尿苔就没敢和支书说话。出来要去支书家想从支书老婆那儿问问情况,到了支书家院外土场上,牛铃却坐在土场上的碌碡上,他就又不能去见支书的老婆了,问牛铃:你坐在这儿千啥哩?牛铃说:看狗哩。土场边柳树下有一堆鸡骨头,几只狗在那里抢,鸡毛被风吹开,在土塄的野枣刺丛上白花花挂着,像是开了一层花。牛铃说:支书三天吃一个鸡哩,他住在柴草棚倒享口福了!狗尿苔说:他老婆不过日子啦,把鸡都杀呀?!牛铃说:咱去偷他家鸡吧,反正那些鸡他都要吃的。狗尿苔没想到牛铃会有这样想法,说:这个时候去偷人家?牛铃说:这时候不偷啥时候能偷?!就设计着把鸡偷来在哪儿杀在哪儿煮,煮熟了他们两个怎样分配,鸡翅一人一个,鸡腿一人一个,鸡身子先留着,你吃鸡头鸡爪子,我吃鸡胗子,心,肝,再搭上肠子,哦,鸡屁股也给你吧。牛铃说着说着,好像是鸡肉已经吃到嘴里了,口水都流了下来,狗尿苔也禁不住了诱惑,说:鸡屁股上那个疙瘩不能吃。牛铃说:咋不能吃?能吃!狗尿苔说:我婆说那个疙瘩有毒哩。牛铃说:以毒攻毒。狗尿苔说:咋是以毒攻毒?牛铃说:你家成分高,是有毒的人。狗尿苔骂了一句:你妈的×!牛铃赶紧认错,说他是开玩笑的,鸡屁股你不吃了他吃。狗尿苔说你也不能吃,但他又高兴了,两人就商量着怎么去偷。~切都商量好了,狗尿苔却说:敢不敢?牛铃说:咋不敢?我看见秃子金在支书家自留地里偷摘茄子哩,没人管,连支书老婆骂也没骂。狗尿苔就不再犹豫了,说:晚上我向开石借手电筒,我也把杆子准备好,你给咱偷。牛铃说:滑头呀?得一块去!
  开石的手电筒原本是麻子黑的,麻子黑当时去洛镇派出所,让开石晚上睡在他家看门,而麻子黑在派出所就被逮捕了,人再没回来,开石离开麻子黑家时拿了一袋子麦面和手电筒。这事村人都知道,开石也不避讳,说:这有啥哩,他投毒杀人哩,把他家一扫而空也是应该!他就在晚上记工分时,捏着手电筒到处乱照。狗尿苔向开石借手电筒,说是他家地窖里有了蝎子,拿手电筒照着好逮。开石说:要没我这手电筒蝎子都不逮啦?狗尿苔说:煤油灯光不亮么,借我用一次,我给你吃……开石平日对狗尿苔不好,狗尿苔不愿意说偷到鸡了让他吃鸡肉,改口说,我给你吃蒸红薯。开石说:吃多少?狗尿苔说:两个。开石说:三个!把手电筒借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