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位高权重(第2/3页)

“因为……因为……”看见她脸上陡然显现的冷峻之色,平时口齿伶俐的李章,竟然张口结舌说不下去了。

“因为什么?”平阳公主厉声追问。

李章忙强笑道:“因为他曾经是您府上的家奴。”

“胡说!”

李章满脑门儿全是汗,心急之下,脱口说道:“因为人家都传说,卫将军对长公主一往情深,言听计从!”

“你……”平阳公主气极反笑,喝道,“你这奴才信口雌黄,孤不与你一般见识,你下去吧。”

岂料那平时唯唯诺诺、甚会巴结、令平阳公主向来瞧不起的黄门令李章,竟然含泪在地下跪行了两步,仰面哀肯道:“长公主,奴才家门单薄,父母早逝,只留下奴才和这兄弟两个人,奴才已遭阉腐,入宫当了宦官,此生不过一行尸走肉罢了。只有这兄弟还有些武勇才略,曾在李骁骑帐下立过功,是个记名裨将,眼见可以做到关内侯的,奴才的家门,全要倚仗他来显耀。不料这孩子使酒纵气,竟然当面骂了卫将军,卫将军虽然不与他计较,但手下人放不过他,终于在今天早晨从李将军的营外将他掠去,此刻正绑在卫府前,等卫将军发落。”

平阳公主不禁有些好笑,探身啐了一口道:“你这老滑头,倒看不出,还有些孝悌之情。你弟弟也算得一条汉子,竟然敢面辱卫车骑,他骂了一些什么?”

“他……”李章面露难色,只不敢说。

“但说无妨。”

“他骂卫将军是个牧羊奴,是个睡羊棚出身的将军……”李章一边吞吞吐吐地说着,一边注意着平阳公主的表情。

平阳公主大笑起来,抚胸道:“果然是条汉子,人家都在背后骂卫青,只有他,哈,心直口快,敢当面骂卫车骑!”

李章苦着脸道:“奴才的弟弟一辈子都吃这个心直口快的亏,他本是李骁骑的心腹爱将,李骁骑和卫车骑有怨隙,他不知逞哪门子能,竟然喝醉了酒瞎掺和,骂起卫车骑来了。卫车骑也是他一个小偏将能骂的?人家是皇后的弟弟,是为朝廷立下赫赫军功的大将……”

“好了,好了,”平阳公主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既然是卫车骑手下的人将他抓走,你和卫车骑说明了,他一定会放人。”

“哪里,奴才拿了皇后的手简去求卫将军,岂料他竟然冷冷地回答:缚虎容易纵虎难,人虽然不是他要抓的,但已经抓来了,就绝不轻饶,否则,何以立威?”李章的眼睛里又漫上来冷泪,他也是长安城里一个像样的角色,但碰到了势力熏天的卫家,李章还是无可奈何。

平阳公主不禁收敛了笑容:“卫车骑这般没有肚量。这件事,孤一定帮你。”

“真的?”年过四十的李章抹去了泪水,惊喜地问道。

平阳公主重重地点了点头,扭头吩咐站在椅背后的如意:“拿丝帛和笔墨来,孤亲自给卫车骑写信。”

铺开雪白的丝帛,平阳公主在案前提笔沉思良久,才慢慢地写了下去。

站在一旁为她按住帛书的李章,看见洁白柔滑的丝绸上,出现了一段十分有风骨气力的隶书:

车骑将军卫青麾下:

闻李骁骑营下,有鄙夫使酒,面辱将军为“牧羊奴”。将军恢宏海量,不屑与鄙夫为仇,一笑置之,将军诚丈夫也,闻者莫不交口相称。

不意今晨帐下忽有狭量者,为将军不忿,守伺李骁骑帐外,掳此鄙夫而去。将军非但不责帐下,反缚人于府前,欲施肉刑。窃为将军不值也。

……

平阳公主写到此处,忽然直起腰来,朗声笑道:“卫青这人实在小气,他原本就是个河东牧羊奴,睡羊棚出身的,天下皆知,你弟弟又没有说错。自古将相本无种,英雄谁问出身低?他虽然是个牧羊奴出身的上将,但才略冠绝天下,是不世出的人杰,也是天人皆知。出身对他的卓越有什么影响?到了三十岁,还这般想不开,真是个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