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洞房花烛(第2/4页)

曹寿的心在颤抖。

他弄不明白她对自己的感情。为什么她永远是这样忽冷忽热,难以把握?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轻为她脱下鞋子,除去簪珥,自己却郁郁不乐地坐回妆台边,把玩着一支平阳公主发髻上的珍珠步摇。

不管怎样,他也已经把这颗长安皇宫里最耀眼的明珠带回家了,从今以后,她会被天下人叫作“平阳公主”,是他平阳侯的夫人。

——平阳公主,她曾经是长安城每个贵族少年梦寐以求的女人。

新婚第三天,平阳公主就要求出门去打猎,这日曹寿恰好被召进宫去办事,无法陪她,便吩咐自己的几个贴身侍卫带着府上的老猎户,跟着平阳公主一同出去。

初秋的天气十分明媚,南山的草色仍旧呈现出深绿,蜜蜂和白蝴蝶贴着草丛轻盈飞舞,马腿在深茂的野草中时隐时现,不时有几只野兔和野鸡被惊起。

平阳公主勒着自己的火龙马,正穿过一个绿荫森森的树林,低垂的树梢拂乱了她的发髻,平阳公主索性披散了自己柔滑的长发,放声唱道: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

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

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歌声柔曼而高亢,音色像宝刀名剑相击一般的清脆。

跟从她的平阳侯府家奴,全都觉得愕然,在他们的想象中,当朝的大公主应当典雅、温文而肃穆,怎能这样不拘小节?

马队的最前方,披散着长发、穿着淡青色罗衣的平阳公主看起来这样散漫,却又如此富有惊心动魄的美丽。

正在高唱之际,平阳公主的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叽啾声。

她抬起头来,看见梧桐树高高的树巅上,有个精致的鸟巢,巢上蹲伏着一只深蓝绿色的小鸟,鸟儿的羽毛颜色十分奇异明丽,冠顶生着一丛火红色的短毛。

从小就率性所为的平阳公主,不禁兴致大发,她加了一鞭,直冲至树下,回首向侍卫们问道:“谁上去捉住鸟儿?孤重重有赏!”

没有一个人应和,平阳公主顿时觉得扫兴。

她自己的那些贴身侍卫都被留在皇宫中,没有发出来,身边的这些侍卫,有的是原来侍候刘启的,有的是新挑上来的。而那些平阳侯府的家奴,态度更是拘谨,在她面前连话也不敢多说,还谈得上什么显显身手?

平阳公主扫视了一眼自己的侍卫人丛,忽然,她发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他的眼神仍然是那么冷淡而落寞,脸上仍然挂着一副债主似的表情。

“卫青,你去!”平阳公主的马鞭向他指了指。

“我不会爬树。”他将头扭向一边,冷冷地回答。

“什么?”平阳公主大怒,骑射那样精通的人,竟不会爬树?这分明是推托!

“那你就将它射下来!”

“我的箭是用来射虎狼的,不是用来射鸟雀的。”他仍然没将她放在眼中。

“放肆!”平阳公主真的生气了,这奴才根本就不知道尊卑上下,他是平阳侯府的家奴,和牛马差不多的人,竟然敢当众顶嘴,“卫青,你敢违孤的旨意?孤要你射几只鸟雀,你也推三阻四,不肯领命?别忘了,你只是孤的奴才,孤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那双一向是冷冰冰的眼睛抬了起来,打量了她片刻。

忽然间,卫青从后背上取下那张由平阳侯曹寿亲赐的青铜长弓,拔出腰刀,割断了弓上的牛筋硬弦。他竟然在平阳公主的面前,轻蔑地将这张主人赐给的铜弓掷在地上,并且当着侍卫们的面,毫无礼数地冷笑了起来:“呵,公主,是你在侮辱这张铜弓和这张弓的主人!你别忘记了,半年之前,就是这张铜弓挽回了你出塞和亲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