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南山刀影(第2/6页)

这少年并不出众,他衣着普通,身穿淡蓝色的织布长袍,腰间束着深色丝绦,看起来绝非什么出身高贵的人物。

他的相貌瘦削而清秀,举止文雅,神色里似乎隐隐带着点落寞,此刻,他正将弯刀抱在臂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那个匈奴武士,根本不将这场比武放在心上。

匈奴武士却对这少年颇为客气,他微微躬腰,叽里咕噜地大声说了一阵什么话。

旁边的匈奴通译大声翻译道:“金呼正说,他很敬重卫郎的刀法,他的三名兄弟,都以刀法称雄漠北,现在统统败在卫郎的刀下。他自己并不想与卫郎较量,双方都是各为其主,请就此罢手,让双方的主人上台来最后比试刀法,一决胜负。至于他自己,他愿意待会儿请卫郎到帐中喝酒,彼此交个朋友,讨教刀术。”

那少年听罢,脸上不禁浮起一种微带嘲讽的冷笑,哼道:“右贤王想胜过我主人吗?请他务必先击落卫青手中的这口刀!”

那通译转过身来,面对台下的匈奴右贤王冒善,又用匈奴话大声转达了一遍。

一直稳坐在鞍鞯上的右贤王冒善,不禁勃然大怒,他腾身下马,大跨步跃上高台。他人还没有完全站稳,腰间的弯刀已经出鞘,刀锋上发出逼人的寒气,曾在关外血战多次的右贤王,到底不是这些长安城里的贵族少年可比。

“来吧!”相貌威武的右贤王,对那面色颇为沉静的少年大喝一声道,“让俺看看,俺练了二十年的刀法,是不是比不上一个小毛孩子!”

“这人是什么来历?”阳信公主情不自禁地走到了门前,询问旁边的贴身侍女如意。

“奴才刚刚听说,这人是跟着平阳侯曹寿来的骑奴,名叫卫青。”如意回答道,她是个为人仔细而周到的侍女,因此今天非常忙碌,“据说他的出身比一般奴才还要差,他母亲本是平阳侯府里的女奴,生性放荡,前后生了六个孩子,都不知道生父是谁。卫青是她与平侯侯府的一个小吏私通所生,但卫青的生父不肯承认他,甚至不许他随父亲的姓。”

“哦?”阳信公主震惊了,这样一个气质独特、身手不凡的少年,竟然是侯府家奴?而且出身那样微贱?

台上,右贤王雪亮的弯刀已经霍霍飞动起来,他的刀是特制的长刀,比卫青的刀要长半尺多,刀锋不时逼近卫青的脸庞。

与身经百战的匈奴王公对峙,卫青的脸上却看不见任何恐惧和紧张,他仍带着那副颇为冷淡的神情。

就从这一点上,阳信公主看见了隐藏在卫青内心的骄傲,这真是个十分奇特的奴才,他的自信和骄傲由何而来?

右贤王的长刀再次贴着卫青的发髻飞过,台下的人群不禁骚动起来,一个骑马青年拨开众人,挤上前去,高声呼喝道:“卫青,切他的左面!他左面有空隙!”

这便是平阳侯曹寿了,阳信公主认识他。

多年前,曹寿曾经在宫中正月十五的刀术比赛中夺过冠军,武艺并不低微,但此刻他将自己夺取锦标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少年家奴身上,不由得让阳信公主有几分鄙薄。

曹寿是个相貌俊美、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在皇亲贵族里是数得着的倜傥少年。他琴棋诗赋、斗鸡走马样样来得,自从那年的宫中比武相遇之后,曹寿便对阳信公主念念不忘。

去年底他继承了爵位后,立刻托人四处活动,想结成这门攀龙附凤的婚事,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阳信公主竟然会比武招亲。

这他倒也不在乎,而且觉得更加胜筹在握,曹寿自恃武艺和刀法出色,本来不将那些才能平平的长安少年们放在眼中,但来自北疆的悍勇绝伦的右贤王冒善,却让他心存几分畏惧,所以衡量再三,他还是没有上台,与冒善亲自交锋。

好在他的侯府中有一个卫青,这个少年家奴,因特殊的机遇曾拜甘泉宫的一个身为苦役的奇士为师,学得了出色的刀法和骑射,能够为主人承担今天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