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栗姬之死(第2/3页)

栗姬不禁胆怯气弱,从前她敢于和他争执,和他赌气,那是因为她确定地知道,刘启是爱她的,而此刻,她无法从他的眼睛里读到原谅、宽容和爱。

竹简不过是一份寻常的奏章,出自御史大夫马参之手,普通之极,但奏折的尾处,竟联着八名当朝重臣的名字,其中有丞相陶青、太子太傅窦婴,都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显贵和元老。

栗姬有些哆嗦的手指,翻开了前面的竹简,竟然一眼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自薄皇后之废,六宫无首,礼制涣散。臣等以为,后宫不可久虚,名器不可轻许,嫡庶当以正名。且夫母以子贵,子以母贵,人情之常,岂有太子之母为下嫔之理?栗婕妤乃太子生母,久侍君侧,出自北地名门,温柔贤德,堪为天下母仪,宜上‘汉皇后’尊号,以正名位……”

毫无政治头脑的栗姬,心中竟然涌起了一种喜悦之情,外臣竟然也为她请命了!而且是御史大夫执笔,丞相和太子太傅联名。她栗姬出众的德行和名誉,竟然连外官们都知道了!

是啊,她等待这个大汉皇后的尊贵位置,已经守候得太久了。从入宫那年算起,有二十来年了吧?她也从一个韶龄女子,成为红颜凋谢的宫中命妇。

与刘启并肩坐在正殿之上,接受天下诸侯和皇子、大臣、后妃们的跪拜,这种风光,胜过一切荣华富贵。

栗姬剧烈跳动的心中,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

“皇上,这奏章有何不妥?”她迷惑地抬起头,一双美丽的眸子看着喘息不已的刘启。

“有何不妥?”刘启似乎是不相信她会这么愚蠢,重重一拍桌子,怒道,“你……你……你也算熟读诗书,难道就不知道朝廷的体制,不明白祖宗的家法吗?后妃擅自与外臣勾通,干涉朝政和宫政,是我大汉最忌讳的事情!吕后当政,吕家子弟到处裂土封侯,几乎要将我刘氏江山易姓!殷鉴不远,孝文皇帝亲手写过牌匾:‘后妃不得与外臣勾通,外臣不得风议宫政,违令者,杀无赦!’这牌匾就收藏在未央宫西阁上,你入宫时就应该见过!那年册封你为婕妤,朕亲自带你登阁,一字一句将这祖宗家法念给你听,你难道全都忘记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愤懑,显然极为痛心。

汉高祖死后,皇太后吕雉当政,大封同姓,她的本家兄弟、侄儿都被封王,刘姓王侯被排斥,吕太后当政十五年,刘氏宗亲的地盘被压缩得极小,诸吕甚至曾有移鼎之谋。

到了吕后病故,陈平、周勃一干人才领兵入宫,灭诸吕,废少帝,将封地偏僻的代王刘恒迎入长安,就位为孝文皇帝。

孝文皇帝目睹了诸吕乱国的大祸事,所以对后宫管束极严,对后妃干政也一直严加防范。他素来俭朴,平生最宠幸的慎夫人,衣不曳地,父兄不许入宦,窦皇后的两个兄弟,都没有封侯,直到刘启登基才被追封。

文帝身边侍候的人,足不许出宫禁,更不许与宫外交接物品信函,违者就会施以肉刑,当时曾经有一个小黄门,想方设法出了宫,与十几年未见的亲人见了片刻的面,竟被砍去双足。

到了刘启登基,虽然有些严令放宽了,但刘启心里却时时对后宫的妃子、宦官们加以戒备。今天这封奏章,恰好触了他的大忌,栗姬却一无所知。

“皇上!”栗姬这才明白过来,她的脸色发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明察,臣妾绝无与外臣勾结一事!”

“既然从未与外臣勾结,为何陶丞相和窦太傅会联名为你说话?请求将大汉皇后的冠冕加在你头上?”

“臣妾冤枉!”栗姬抽泣着,“臣妾想,大概是皇后的位置久虚,后宫显出了无人掌管的乱象,丞相和太傅为皇上考虑,才要求速置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