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出塞和亲(第3/7页)

做这一切的同时,他们还会得意而放肆地大笑。

听说,匈奴人从来不事生产,他们到现在也没有自己种过田地。碰上好年景,他们也乐意拿自己的牛马到边市上交换口粮,要是碰上水草枯少、牛羊锐减的灾年,匈奴人永远会毫不犹豫地拿着刀剑,袭击大汉富裕的边邑,根本不理会那是历代匈奴王后的祖国。对这一切,为什么上至皇帝、下至将相,都从不曾感到屈辱和义愤?

刘启甚至学会了装聋作哑,前几天,他按捺住愤愤不平的侍卫们,不许他们向迎亲的使者还手。至于长安的官吏,更是要看着匈奴人的脸色行事。连皇上都在仰匈奴人鼻息,他们当臣子的,除了低三下四,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谁叫汉家的军队总是打不过匈奴人呢?谁叫皇帝也总是宁愿忍气吞声,不肯兴兵征伐匈奴人呢?

明台公主木然地思索着这令她无法理解的一切。她没有读过太多的书,仅有的知识不过是《论语》和《春秋》、《诗经》上的片刻,她为自己的命运悲哀,却无法预料自己会面对一些什么,更无法打点起精神,迎接即将到来的大婚和陌生的前途。

此刻,城门外悠长的北风,似乎送来了一群人的呼唤:“明台公主留步!”

明台公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失时背势的老公主,还会有人来送行吗?今天早晨在殿上面见皇上刘启陛辞时,除了机械地应对外,她没有多说半个字,因为她知道,所有的话语和乞求都是多余的,她自己本来就是未央宫里多余的公主,能把她打发到塞外,对皇上来说,是一举两得之事。

“停车!”她断然吩咐。

越过后面长长的送亲车仗,明台公主向深深的城门里看去。高大的城门此际显得十分遥远,城门深处,一群人骑着马,疾驰而出。

当中,一匹四蹄雪白的黑马尤其醒目,毛色格外纯净的黑马,四蹄不断踢开路上的积雪,如飞一样驰近。

在颇为高大的黑马背上,斜坐着一个只有十一二岁模样的女孩儿,她身穿火狐皮短袄,头戴貂皮风帽,被一群宫中侍卫簇拥着,向送亲队伍奔来。

“阳信?”明台公主隔着漫天的大雪,难以置信地喃喃唤道,“小阳信?真的是你?”

长安城里,能够骑马的十一岁女孩,恐怕只有阳信公主一个人。

像她这样任性而顽强的女孩子,令明台公主既羡慕又向往,此生,明台公主再无法拥有像阳信公主那样自信的神情、心态和人生。

这匹名唤“四蹄踏雪”的黑马极为神骏,一转眼间,就奔到明台公主的三马青盖车前。

马上的女孩轻轻一带丝缰,勒住了那匹高大的健骑,踩着一个侍卫的背,跳下马来,带着哭声道:“小姑姑,我从早晨就在宫门前等你,可你为什么不和我道一声别就走?”

明台公主再也顾不得一位大汉公主应有的礼节和矜持,她自己动手掀起车帘,跳下车来,抱住阳信公主,放声大哭起来,半天才抬起那张妆容被泪水沾染败坏完毕的清瘦的脸,哽咽着说道:“阳信,小姑姑生来命苦,所以才会被流放到雁门关外,嫁给啖腥食膻的匈奴人。我走了以后,宫里没有一个人会想起我的……阳信,你别忘记小姑姑,等将来姑姑死了以后,你要记得,在长乐宫外给姑姑设祭招魂,免得小姑姑的孤魂流落漠北,回不了魂牵梦萦的长安城……”

阳信公主更觉心酸,她一边拭着腮边冻凝的泪水,一边啜泣着说道:“小姑姑,你就停在这里别走,等我再去求父皇,要他收回成命,不许你去嫁那个又老又凶的匈奴单于。”

“傻孩子。”明台公主苦笑着,抚摸着她滑腻的长发,摇了摇头,叹息道,“这是皇上三思后才定下来的亲事,是朝廷的大事,怎么会说改就改?皇上最怕人家说他是个没有信义的皇帝,更何况,匈奴人残狠凶暴,一旦失信于他们,只怕没多久他们就会挥兵进攻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