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圣—加尔达被阉割的阴影 一(第3/6页)

二、和布洛德一样,在卡夫卡学者笔下,卡夫卡传记成为了圣徒传记;罗曼·卡尔斯特(ROMANKARST)在1963年利伯莱斯(LIBLICE)学术讨论会的报告最后所用的夸张令人难忘:“弗朗兹·卡夫卡曾为我们而生,而受苦”。圣徒传记多种多样:宗教的;世俗的卡夫卡;他的孤独的牺牲者;极左分子:卡夫卡“经常”出入无政府主义分子的会议,而且对“1917年的革命非常关注”(按照一个有谎语癖的人的说法,此语常被引用,但从未被核实)。每个教堂都有自己的伪圣经:居斯塔夫·杰努什有他的《谈话录》。每个圣人都有自己的供祭法:卡夫卡的意愿是让人毁掉他的作品。

三、和布洛德一样,卡夫卡学将卡夫卡—步步逐出美学领域:或将他作为“宗教思想者”,或者,在左翼那里,将他作为艺术的反对派,“他的理想中的图书馆中包括几本工程或机器方面的和法学家如何作陈述的书籍”[德鲁兹(DELEUZE)与加塔利(GUATTARI)的书]。卡夫卡学不倦地研究卡夫卡与祁克果(KIERKEGAARI),和尼采,和神学家的关系,对小说家和诗人视若无睹。甚至加缪(CA-MUS)在他的文论中,也没有把卡夫卡作为一个小说家来谈论,而是作为哲学家。人们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的私人文稿和他的小说,而且明显地更喜欢前者。我随便举加罗蒂(GAARAUDY)关于卡夫卡的文论,那时他还是马克思主义者:他54次提到卡夫卡的书信,45次卡夫卡日记,35次杰努什写的《谈话录》,20次短篇小说;5次《审判》,4次《城堡》,没有一次《美洲》。

四、和布洛德一样,卡夫卡学无视现代艺术的存在;好像卡夫卡不属于那一代的伟大创新者:斯特拉文斯基(STRAVINSKY)、韦伯恩(WEBERN)、巴托克(BARTOK)、阿波利奈尔(APPOLLINAIRE)、穆齐尔、乔伊斯、毕加索、布拉克(BRAQUE),所有这些人都生于1880至1883年间。五十年代,当有人提出卡夫卡与贝克特(BECKAETT)的亲缘关系的见解时,布洛德马上反对:圣—加尔达与这等堕落毫无关系!

五、卡夫卡学不是一种文学批评(它不研究作品的价值:作品所揭示的迄今不为人知的关于人的存在的种种面貌,致使艺术的演进改变方向的美学方面的创新,等等);卡夫卡学是一种诠释。这样一种学问,它只会在卡夫卡的小说中看到隐喻,而无其他。隐喻是宗教性的:[布洛德:城堡=上帝的圣宠;土地测量员=寻找天意的新帕希法尔(PARSIFAL);等等,等等]它们是精神分析式的,存在主义化的,马克思主义的(土地测量员=革命的象征,因为他着手对土地进行新的分配);它们是政治的[奥尔逊·威尔斯(ORSONWELLES)的《审判》];卡夫卡学在卡夫卡的小说里,并不去寻找由一个巨型的想象所改变的真实世界;它在破译宗教的启示,解开哲学的隐语。

“加尔达是我们时代的一位圣者,一位真正的圣者”。但是一位圣者可以去逛窑子吗?布洛德在出版卡夫卡日记时作了一些审查;他不仅取消了暗示妓女的地方,而且包括所有与性有关的部分。卡夫卡学始终对作家的性能力有怀疑,热衷于对他的性无能作滔滔议论。因此,长期以来卡夫卡就成为那些神经官能症者、精神沮丧者、厌食者、体弱者的圣主,那些畸形人、可笑的矫揉造作者、歇斯底里者的圣主(在奥尔逊·威尔斯那里,K歇斯底里的嚎叫,而卡夫卡的小说其实是全部文学史上最少歇斯底里的作品)。

传记作者并不了解自己妻子的隐秘的性生活,但他们相信了解司汤达(STENDHAL)或福克纳的这种生活。关于卡夫卡的这一生活,我只敢这样说:他的时代的色情生活(不是太自在)与我们的时代不大一样:那时的年轻姑娘结婚前不做爱,对于一个独身男人,就只有两个可能:找好家庭出身的已婚女人或下等阶级的容易的女人:女商贩、保姆,当然还有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