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登闻鼓(第2/3页)

“今日圣上出的题是《民监赋》。”文昌举目光迅速扫过在场的考子,视线在蔡北和夏祥的身上短暂停留之后,轻轻咳嗽一声,“下面开始答题。”

众考子虽对纱帘后面的皇上既敬畏又好奇,却也知道此时不是瞻仰天颜之时,若是笔下文章得到皇上赏识,以后不愁成为皇上身前红人,于是人人都苦思冥想奋笔疾书。约莫一个时辰后,就有一人交卷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交卷之人,方才文昌举明明说了,不可贪快求速,限定两个时辰交卷,此人为何如此大胆,明知故犯。

夏祥正在用心作文,抬头一看交卷之人,不由为之一惊,圆脸浓眉大眼,不是别人,正是滕正元。

滕正元朝夏祥微一点头,目光坚定之中又有了一丝义无反顾的决绝,不由夏祥心中一凛。想起见王的嘱托,不由眯起眼睛认真想了一想,继续默写他在贡院考试时所写的《刑赏忠厚之至论》。因早已烂熟于胸,是以一挥而就。

写完之后,才又开始切入今天殿试的题目。《民监赋》的题目并不偏僻晦涩,难度中下。不过若是难度中下的出题,越不容易写出新意。夏祥提笔深思片刻,终于落笔破题了:“运启元圣,天临兆民……”

正好高亥路过夏祥身边,眼睛一瞥,正好落在夏祥的破题之上,顿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心想夏祥果然是个人才,只第一句破题就颇有吉祥之意。

高亥又走了几步,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张厚的身后,见张厚的破题之句是“天监不远,民心可知”,不由眼皮跳了跳,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讲武殿不是朝会大殿,又因是主持考试,文昌举、陈封、章则日以及多增加的几名阅卷官,坐在文案之后阅卷。滕正元的试卷递交上来之后,文昌举看也未看试卷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凛然,随即拿起红笔在滕正元的试卷之上一划,当作废卷抛到了一旁。

众考子一看,心中大惊,脸露愕然惊恐之色,都忙埋头继续书写文章,不敢再抢先交卷了。

文昌举既然杀鸡儆猴,就索性一杀到底,低声对陈封、章则是说道:“取消滕正元第二第三场考试资格。”

殿试共分三场,此为第一场。若是允许参加第二第三场考试,滕正元或许还有机会翻身。取消了后两场的考试资格,相当于滕正元前功尽弃,之前参加的省试也一并作废,此次大比,便没有名次了,只能三年后再来。

向来只要是通过省试参加殿试者,都会有名次,哪怕排名最后,也算是有出身了。众考子面面相觑,只不过第一名交卷,就被取消成绩,卷子看也未看就当成废卷丢弃,也太不讲理了。

若是在平常在其他地方,众考子必定拍案而起,要争上一争。只是此时身在讲武殿,皇上在坐,谁也冒犯天威?万一一言不慎惹怒了圣上,别说功名被除,怕是连身家性命也难保了。是以众考子敢怒不敢言,只是继续埋头写文。

又不多时,夏祥起身第二个交了试卷。

文昌举眼皮抬也未抬,并不多看夏祥一眼,目光淡淡地落在了夏祥的试卷之上——和省试是糊名考试不同的是,殿试不再糊名——脸上的肌肉猛然抽搐几下,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他双眼猛然上翻,目光如电般射向了夏祥。

夏祥淡然而笑,微鞠一躬,转身走了。交卷之后要出殿休息,不得在殿中停留以免打扰其他考子。

文昌举的目光在夏祥后背之上,如影随形,久久不肯收回,直到夏祥的身影消失在了殿外,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收回目光,急急地将夏祥试卷从头到尾通读一遍,汗水流了下来。

当年司马饰读到连车的文章时不觉汗出,是因为连车文章铿锵有力,一团锦绣,文昌举读夏祥文章汗如雨下,可不是因为夏祥文章众无有,水之汉江星之斗,而是夏祥殿试的试卷居然和省试时的试卷一模一样!

文昌举大惊失色,他强压心中的骇然,又看了一遍夏祥的文章,他没有看错,确实是夏祥省试之时的文章,一字不差。他蓦然明白了什么,脸色惨白,二话不说红笔一抹,又将夏祥的试卷当成了废卷,扔到了一旁。

陈封眉毛一挑,就要发作,却被章则是悄悄一拉袖子,只好按捺住了心中的怒火。章则是一脸春风拂面的笑容,冲陈封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章则是笑完之后,又一脸关切地问道:“文尚书,可是身体不适?”

文昌举肃然正色地摇了摇头:“为圣上办事,本官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小小身体不适,何足挂齿?”

张厚目睹了夏祥交卷之后又被文昌举一笔划掉功名的全过程,他目瞪口呆,不知是该惋惜夏祥好不容易榜上有名得以参加殿试却又再次被文昌举拿掉了晋身机会,还是该庆幸方才他本想抢在夏祥面前交卷,却晚了一步,躲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