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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 it any wonder that my mind’s on fire?

Blue Öyster Cult,‘Flaming Telepaths’

我的头脑着了火,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蓝牡蛎崇拜乐队,《燃烧的传心术师》

当晚,罗宾在回家的路上格外警惕,偷偷观察车厢里的每一个男人,与记忆里递给她那个可怖包裹的黑色皮衣高个子进行比对。她第三次和一个穿着廉价西服的瘦小亚洲男人对上目光,亚洲男人满怀期待地冲她微笑。在那之后,她就一直盯着手机,手机只要有信号,她就在BBC网站上四处浏览,和斯特莱克一样,也想知道那条腿什么时候会上新闻。

下班四十分钟后,她在离家最近的车站下了车,走进旁边的维特罗斯大超市。家里的冰箱几乎空空如也。马修不喜欢出门买菜(在他们倒数第二次争吵时,他否认这一点)。她很确定,马修是觉得她的工资还不到两人总收入的三分之一,这些他不喜欢干的日常琐事自然是她罗宾的义务。

穿西装的男人们独自往购物篮和购物车里扔加热就能吃的速食快餐。职业女性步履匆匆,抓过货架上煮一下就能喂饱全家的意面。一位神色疲惫的母亲推着尖叫的婴儿,在货架间转来转去,像只晕头转向的飞蛾,无法集中精神,购物篮里只有一袋胡萝卜。罗宾沿着货架缓步而行,神经格外过敏。这里没有人长得像那个一身黑色皮衣的男人,没人在一旁埋伏,想象着砍断罗宾的腿……砍断我的腿……

“借过一下!”一个想拿香肠的暴躁中年妇女说。罗宾道了歉,退到一边,惊讶地发现自己手里正拿着一包鸡腿。她把鸡腿扔进推车里,快步走到超市另一端,在各种酒水的包围下暂获宁静。她拿出手机,给斯特莱克打了个电话。铃声刚响第二次,他就接了。

“你还好吗?”

“嗯,当然——”

“你在哪儿?”

“维特罗斯。”

一个秃顶矮个男人在罗宾身后仔细浏览雪莉酒货架,目光与她的胸部平行。罗宾往旁边挪了一步,结果他也跟过来。罗宾怒视对方,男人脸红,走开了。

“哦,在维特罗斯应该没事。”

“嗯,”罗宾盯着秃顶男人逃走的背影说,“听着,这可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刚想起来:过去几个月里,我们收到过几封奇怪的信。”

“精神病函?”

“别这么说。”

罗宾一直抗议他用这个词统称那些来信。斯特莱克自从解决了第二桩谋杀案,声名远扬,奇怪的信件越来越多。有些语句相对通顺的信会直截了当地要钱,以为斯特莱克富可敌国。还有一些人希望斯特莱克帮助解决一些诡异的私仇,他们似乎把所有时间都用来证明异想天开的理论。那些需求和愿望写得逻辑不通,语句支离破碎,读信者唯一明白的是,写信者患有精神疾病。最后一类写信者是认为斯特莱克相当迷人的男男女女(“这才叫精神病呢。”罗宾如此评论)。

“寄给你的?”斯特莱克问,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不,给你的。”

她能听见斯特来克在自己的屋子里走来走去。他也许要和埃琳约会。他从来没谈起过这段关系。要不是某天埃琳亲自来到办公室,罗宾恐怕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也许直到斯特莱克戴着结婚戒指来上班的那一天。

“信里说什么?”斯特莱克问。

“嗯,有个姑娘说她想砍掉自己的腿。她写信来征求你的意见。”

“你再说一遍?”

“她想砍掉自己的腿。”罗宾口齿清晰地复述,在旁边挑选粉红酒的女人惊恐地瞥了她一眼。

“我的老天,”斯特莱克嘟囔,“你还不让我叫他们精神病。你觉得她真的做了,现在把腿寄给我,通知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