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索者不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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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身上的套装是灰蓝色的——只是在玻利瓦尔俱乐部的灯光下失去了本色——高个,灰色的眼睛间距较宽,细鼻,下巴稳如磐石。嘴巴倒是透出一丝感性。头发拳曲乌黑,稍稍染上了灰白,似是一只犹疑的手所为。那身套装很衬他,就好像它也是有灵魂的,而不仅仅是一段可疑的过往。男人的名字恰巧是马洛里。

他一手持烟,手指有力、精确。另一只手平放在白色桌布上。他开口了:“这些信要让您破费一万元,法尔小姐。钱不算多。”

他朝对面的女孩匆匆望去一眼;接着,他的目光穿过空荡荡的桌子,停留在了心形舞池上,色彩缤纷的灯光变幻不定,跳舞的人四处徘徊。

人满为患的舞池影响到了周围用餐的客人,汗流浃背的服务生不得不像走钢丝的杂技演员那样保持身形平衡,穿梭在餐桌之间。不过,马洛里那张餐桌周围只坐了四个人。

一位身材苗条的黑人女士灌下了一杯掺有冰水的威士忌,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位男士,湿漉漉的胡须映衬着又粗又红的脖子。女士一脸愁闷地盯着玻璃杯,摆弄起触手可及的大水瓶。更远处,两个百无聊赖的男人愁眉不展,一声不吭地抽着那种细长的雪茄烟。

马洛里说话的语气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万元还算划得来,法尔小姐。”

朗达·法尔自是个美人坯子。出于今天的场合需要,她穿了一身黑,外套衣领上倒是镶了一圈白色毛皮,轻盈如蒲公英。除此之外,为了掩人耳目,她还戴了白色假头套,平添了几分少女味。眼睛是矢车菊一般的蓝,皮肤则是老派贵公子梦寐以求的那种。

她语带不快,甚至没有抬起头:“简直可笑。”

“可笑什么?”马洛里问她,讶异之余还有点生气。

朗达·法尔抬起头,投向他的目光冰冷如大理石。接着,她从桌上打开的银色烟盒中抽出一支烟,安上黑色的细长烟嘴。她继续说下去:“一个电影明星的情书?仅此而已。现在的公众早就不是那种穿着蕾丝连裤袜的善良老太太了。”

她那蓝紫色的双眸闪过一丝轻蔑。马洛里眼神不善地看了她一眼。

“可是,为了谈谈这些信,你来得挺快呀,”他说,“还是和一个你听都没听说过的男人。”

她挥了挥烟嘴,说:“我一定是疯了。”

马洛里眼中含笑,却并未牵动双唇。“不是的,法尔小姐。你有个绝佳的理由。想要我说出来吗?”

朗达·法尔怒气冲冲地瞪着他。随后,移开目光,似是忘记了这人的存在。她抬起拿着烟嘴的手,看着它摆弄一番。这是一只纤纤玉手,还没套上戒指。一座城市里,如果漂亮脸蛋司空见惯到就像一美元一双的丝袜,那么美丽的手就是稀罕物了,如同开花的角豆树。

她别过头,瞥了眼那个眼神呆滞的女人,越过她望向舞池周围的乌合之众。乐队的演奏甜腻而单调。

“这种不入流的酒吧令我憎恶,”她语气淡漠,“它们就像盗尸者,只能在暗夜降临后存在。这些人沉迷酒色,放浪形骸,罪孽深重,绝非妄语。”她放下手,摸了摸白色衣领。“哦,是的,那些信,它们到底怎么危险了,勒索者?”

马洛里笑了。响亮的笑声掺杂着几分不悦,听来颇为刺耳。“很好,”他说,“这些信或许不算什么。就是些露骨的情话。但是,一个女学生的日记,她被人引诱,泥足深陷,还情不自禁地想要说出这一切。”

“恶心。”朗达·法尔的声音冷若冰霜。

“情书的重要性取决于收到它们的那个男人。”马洛里冷冷地说,“一个诈骗犯、一个赌徒、一个放高利贷的。所有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这样一个家伙,你不能让人看到你和他有瓜葛——永远见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