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巴拉莫(第4/56页)

“您贵姓?”

“我叫阿文迪奥。”他回答我说。但他后面说的姓氏我没有听清。

“我就是爱杜薇海斯·地亚达,请进来吧。”

她仿佛早就在等待着我的到来。据她说,她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她让我随着她走过一排黑洞洞的,从外表看像是无人居住的房间。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因为一俟我的眼睛习惯于黑暗后,借助我们身后的那一缕微弱的灯光,我看见两边的黑影高大起来,我觉得我俩是在一条两边都有黑影的过道里走着。

“这是些什么东西呀?”我问她。

“是一些破烂的家具,”她回答我说,“我家里全都堆满了这些破烂货。凡是离开村庄外出的人都选上我家作为堆放家什的地方,他们走后谁也没有回来要过。不过,我给您保留的那个房间在后边。我准备着有人来住,总是将它收拾得窗明几净的。这么说,您就是她的儿子了?”

“谁的儿子?”我反问了一句。

“多罗里塔斯呗。”

“对呀,可您怎么会知道的呢?”

“是她告诉我的,说您要来。今天您果真来了,她是说您今天要来的。”

“她是谁?是我母亲?”

“对,是她。”

我惶惑了,她没有让我进行深思,便又对我说:

“这就是您的房间。”

除了我们进来的那扇门外,这个房间就没有别的门了。她点燃了蜡烛,我一看,房间里一无所有。

“这房间里连张睡觉的床也没有。”我对她说。

“这您就不用操心了。您一定走得很累了。人一累,困倦就是最好的床铺,什么地方一倒下就睡,明天我一定给您弄张床来。您知道,想要三下五除二把这些事全都安排停当可不容易呀。要做好这些准备工作,得早点通知我,可您母亲只是刚才才告诉我您来的消息。”

“我母亲,”我说,“她老人家已经过世了。”

“是吗,怪不得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微弱呢,那声音好像得传输一段很长的路程才能到达这里。我现在明白个中的缘由了。她死了有多久了?”

“有七天了。”

“她真可怜哪。她生前一定认为自己被人抛弃了。我们曾经相约要一块死的,这样可以共赴黄泉,在路上万一互有需要,万一遇到了什么困难,能够互相鼓励。我们相处得很好,她从来没有跟您说起过我吗?”

“没有,从来没有。”

“这就奇怪了。当然,当年我俩还都是孩子,她才结过婚,可我们非常要好。您妈妈长得俊极了,还那么——比方说——那么温柔,真叫人喜爱。谁都喜欢她。这么说,她倒是比我先走一步了?不过,您可以相信,我会赶上她的。只有我明白,我们之间已相隔多远,但我懂得怎样抄近路。问题就全在于死。你愿意死,只要告诉一下上帝就行了;若是不愿意,那上帝可得强迫了。再说,你若愿意的话,还可以请上帝早点安排。请原谅我以‘你’相称,我是将你看成是自己的孩子才这么称呼你的。是这样的,我曾多次说过:‘多罗莱斯的孩子本来应该是我的。’为什么这样说,我以后告诉你。现在我要告诉你的唯一的一件事是,我将在某一条走向永恒的大道上赶上你母亲。”

我当时以为这女人一定是疯了,后来我却不这样认为了。我觉得自己身处于一个遥远的世界,只好听从命运的摆布了。我的身躯好像松散了的架子,失去了约束,向下弯曲,像是一块破布一样任人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