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墓碣文(第2/4页)

“很久未曾见这天。”普贤菩萨双眼注视着头顶的天空,轻声说道。

房梁缓缓分开,在淡淡光芒中,变回了树叶的模样,梁上壁上的漆彩画儿的颜色也缓缓剥离开,化作了无数杂色野草。

不过数刻,密室已经不见,尽数化成树枝青草。

而他们三人,正好端端地坐在草地之间。

普贤菩萨轻轻抚摩着身边的草地,微笑道:“佛祖当年说我太过执着,所以福缘不如文殊。也对,这草近在我身旁,数百年却未亲手抚摸过,此等执念,确实着迹。”

易天行知道他为了躲避大势至菩萨的追杀,一直幽居于此,纵然幻草木为居,却是不得见过草木真容,不由黯然。

普贤菩萨伸手枯槁的双手,轻轻一合什,对着草地旁边轻声道:“居此五百年,劳苦你们数十辈人,心事难安,请受一礼。”

他轻轻低头。

草地外面跪倒着十几位喇嘛,还有些仆役妇人,领头的喇嘛是那位只有半截舌头的九世噶玛仁波切,庙中法力精深的喇嘛都随这一世的班禅活佛进京了,留下的来的除了他之外,都是些小喇嘛和些年老体衰之人。

听见普贤菩萨如此说,草地外的这些人叩头不止。

从扎什伦布寺建成的那一日起,这些人便侍奉着普贤菩萨,害怕不经意流露菩萨在此的消息,引来大难,这些喇嘛们断舌明志,修闭口禅,直到菩萨准备了此迷局,唤来易天行,九噶玛仁波切才在六处后的山谷内开口说了话。

“不能言虽不为苦,身体残破却非必要苦行。”

普贤菩萨望着这些一直默默守护的人们,面上一阵悲悯:“今后你们不用再受此誓制约。”

菩萨面上大放光芒,那具残破的肉身渐渐渗出新鲜的血来,染着那件白色的衣裳。

草地被一片慈悲佛光笼罩着。

草地旁的十几个人嗬嗬叫着,发现自己唇里的舌头竟然重新长好了!

惊讶之余,这些人自然想到菩萨此时显出神通,显然已经不再惧怕某些人的威胁。

换而言之,菩萨准备……去了?

那十数人悲容大作,对着草地正中的普贤菩萨叩头不止。

普贤菩萨轻轻摇头,微笑道:“这是乐事,何必悲伤?只是时间到了而已。”

他轻轻伸出左手,平摊向天。

手中忽然出现如意,微放毫光。

场中一阵风起。

……

……

普贤菩萨与易天行叶相三人,顿时失去了踪影,不知去了何处。

喇嘛们叩头于地,诵经不止。

※※※

易天行只感觉身体一轻,不是轻功的那种轻,而似是在刹那间失去了全部的物质感觉,轻飘飘的随风而去,不知飘向何方。

待他定住身形后,睁眼望去,只见一片白色。

寒风扑面而来,中间夹着雪粒。

远处是一片群山,山上全部覆着白雪,偶有峥狞处,露出下面如鬼神利齿般的黑色岩石。

而他此时,便是坐在群山间最高的那个雪峰之上,身旁落雪,身下积雪,到处是雪,万年不化的雪。

回头望去,普贤菩萨正在闭着眼睛轻声吟诵什么,叶相僧坐在他的身旁,双眼略带不舍地望着菩萨,面色泛着微微青色。

叶相僧穿的不多,此处又不知是何处雪峰,寒风劲吹,竟比藏原上要冷上数倍。

易天行知道叶相此时肉身抗不住如此低温,赶紧挪过去,轻轻伸手吐出一道热芒,轻柔地裹住他的全身。

普贤菩萨缓缓睁开眼,轻声问道:

“易天行,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此时的菩萨不再称呼他为善知识,也不曾称呼他为善财,只是唤着他的本名。

易天行不是旁的什么,只是易天行。

这是菩萨一直念念不忘提醒他的一点。

易天行知道菩萨准备舍此肉身,重堕轮回,一时间想到刚与这位菩萨见面倾偈,马上便要分别,此一别,菩萨不知要修多少世才能重拾记忆,才能重修菩萨位,更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与他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