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943年(第2/6页)

他们走了两个小时,这时他的脚步开始踉跄,她扶着他,不让他跌倒。“上帝,我太累了,”他说,“我一直睡眠不足。”

她叫了一辆出租车,把他送回他住的宾馆。

他住在卡尔顿酒店。陆军可负担不起这样的奢侈,她想起他的家庭很富有,他有个转角套房。起居室有台三角钢琴,而且还有她从未见过的东西——浴室里有电话分机。

她叫客房服务给送来鸡汤、炒蛋、热面包卷和一品脱冷牛奶。他坐在沙发上又开始讲故事,这次是个有趣的故事——关于破坏给德国陆军制造平底锅的工厂的。“我来到那个巨大的五金车间,里面大概有五十个肌肉发达的大块头女人正在给炉子加煤和敲打模具。我喊道:‘赶快出去!我们准备把这里炸掉!’可她们反而嘲笑我!她们都没走,还继续干活,因为不相信我的话。”他还没讲完故事,食物就送来了。

比莉签了单,给侍者打点了小费,把盘子端上餐桌。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她费了好长时间才把他叫醒,天色已晚,她只好让他躺到卧室的床上去。“别走。”他嘟囔着,接着又把眼睛闭上了。

她脱掉他的鞋,轻柔地松开他的领带。一阵温暖的微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他不需要盖毯子。

她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想起将近两年前他开车从剑桥送她到纽波特,她用小指头的外侧拂过他的脸颊——那天晚上她就是这么做的,路克仍在沉睡。

她脱掉自己的鞋,思忖片刻,又脱掉外套和裙子,她穿着内衣和长袜躺到床上,双臂环绕着他瘦骨嶙峋的躯体,把他的头放到她的胸部,抱着他。“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她说,“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等你醒过来,我还会在你身边。”

夜幕降临,气温也跟着降了下来。她关上窗户,拽过一条被单盖住两个人。午夜刚过,她就抱着他温暖的身体睡着了。

黎明时分,路克已经睡了十二个小时,他猛地坐起身,朝浴室走去。过了几分钟,他又回到床上,这才发现她已经帮他脱掉了西装和衬衫,他身上只穿着内衣。他拥抱着她。“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么?”

“在法国,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每天都想。”

“是吗?”她轻声说,“真的吗?”

路克没有回答,他已经再次进入了梦乡。

她躺在他的怀抱中,想象着他在法国冒着生命危险执行任务并且想着她的样子。她高兴极了,简直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上午八点,她来到套房的起居室,给Q楼打电话,说自己不舒服,这是她到军队工作一年多来第一次请病假。她洗了个澡,把头发也洗了,然后穿上衣服。她点了咖啡和玉米片,送食物来的男服务员称呼她“卢卡斯太太”,她庆幸过来的不是女侍者,因为女人会注意到她手上没有婚戒。

她以为咖啡的香味会叫醒路克,可是没有。她把一份《华盛顿邮报》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甚至连体育版也看了。她又用宾馆房间里的纸笔给她在达拉斯的母亲写信,这时路克穿着内衣蹒跚地走出卧室,他深色的头发睡得一团糟,下巴上已经冒出一片青色的胡茬儿。她冲着他微笑,高兴地看到他终于睡醒了。

路克困惑地问:“我睡了多长时间?”

她看看手表,已经快中午了。“大概十八个小时。”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他愿意见到她吗?是否感到尴尬?他希望她离开吗?

“上帝,”他说,“我有一年没这么睡觉了,”他揉着眼睛,“你一直在这吗?你看上去很有精神。”

“我打了个盹。”

“你一整夜都在这儿?”

“你让我留在这的。”

他皱皱眉。“我似乎想起来了……”他晃着脑袋,“伙计,我做了一些梦。”他走到电话旁边。“客房服务吗?请给我来一份T骨牛排,半生的,三个半熟的煎蛋,还有橙汁、烤面包和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