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2

昨天与一帮朋友去了位于北海后海的荷花市场参加开幕典礼,现在改名叫天荷坊,又是钢琴三重奏,又是自助餐。去的人五花八门,还有穿着西装、晚礼服的外国人夹杂其间,那是一排新建起的饭馆与酒吧,据说要把后海变成北京的新天地。很明显,要与另一片后海酒吧拉开档次,我妹妹刚从北美回来,说这种成片儿开发的情况,在北美也不多见,完全像是变魔术。

印象里,在"非典"前,后海也不过有那么稀稀落落十来个酒吧,半年后,后海完全被酒吧包围了,装修与服务越来越奔着奢华去,你可看到西班牙地砖,时髦迷幻壁纸,巴基斯坦顶灯,当然,还有闪闪发亮的玻璃玛赛克墙。深深陷进的沙发,从二楼或楼顶露台,可看到整个后海水面被交织的灯光围成一圈,各种风格的音乐飘来飘去,船在水上游,人在岸上走,彼此互为风景。上海人喜欢用奢华这个词儿来形容一种富足而懒惰的情调,而北京人直接叫颓废,那么多人在下班与上床睡觉这段时间无所事事,于是,涌到街上,在昏黄的灯影里享受一种与白天截然相反的生活方式。有时我觉得那是一种原始的休息快感,他们什么也不做,只是让时间过得尽量地慢,尽量不让人察觉,这与那种因为速度而引起的快感非常不同,这是一种观念的变化。

在白天,同是这一些人,恨不能手脚并用,尽力为我们这个新兴的商业社会提供快速便捷的服务,并从中取得自己的一份报酬。在工作中,他们可能是伶牙俐齿、百折不回的推销员,可能是订出各种使自己利益最大化合同的CEO,可能是凶巴巴地盯着下级完成生产定额的部门经理,也可能是绞尽脑汁、奋力工作的程序员、设计人员、广告策划;而现在,他们摆脱了工作,从工作的快感中挣脱出来,从商业漩涡中挣脱出来,三五成群地坐在湖边,喝着茶,吃着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而不是像白天一样,匆匆忙忙地消费时间。

在这里,在工作之外,人们再次分成两拨儿:一拨人在迪厅里扭动、蹦跳、叫喊,在环线上飞车,在饭馆里大吃大喝,在电影院接受刺激,在欢乐上穿梭、寻觅,伸展着白天的压抑,以同样的焦虑与渴望,重复着白天的欲望与幻想,那是速度带来的快感,让人们在急风暴雨中恣意地挥霍时间与生命。另一拨人改变了节奏,或是看书,或是发呆,或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昏昏然,或是慢慢地谈话或倾听。这里也有一种快感,它的目的地是安静、闲暇与惬意,是另一种快感,一个越来越兴起的快感。这种快感,把人们从嘈杂夸张的三里屯,指引到更为含蓄的后海,甚至人们干脆在周末驾车到郊区度过,在溪水、蓝天、高山之畔,远离尘嚣,让颤动的欲望得以休息。

我承认,个人世界十分狭小可怜,即使是美国总统,我想,他的活动范围,也比一个小小的电视可带我们去的地方要少得多。有时候,我觉得电视机所展示的关于这个世界的广度,完全是以一种嘲笑个人经验的姿态出现的。它居于人们生活空间的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不停地发出声音,闪现出图画,用以提醒人们,瞧,你的生活多没劲,你整小时整小时地坐在我的对面,看我的眼神充满了羡慕与无奈,你是多么可怜啊。但是,看电视的人们当真可怜吗?

我看过不少谈论电视的文章,说电视文化愚蠢庸俗,浪费人的时间与精力,这种文章让我惊异于写文章人的愚昧无知,我认为,电视节目的力量,几乎可用"决定性的"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它不仅提供五花八门的娱乐,同时,也提供给人们一种社会的眼光,一种道德尺度,用以看待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和事。通过电视新闻,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着什么,尽管正在发生的事情与以前发生过的有着很多相似之处,比如战争,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总也有着不相同的地方吸引着我们,总是看足球的观众不得不承认,通过电视,往往比现场看还要清楚明白,摄像镜头从各个角度捕捉令人激动的画面,把运动员快速的动作放慢,把足球运动的轨迹清晰地展示出来,加上富有经验的解说员的解说,即使是一个门外汉,也能很快地了解场上正发生着什么。它极大地方便了观看,可以这么说,电视创造了一种与场上比赛完全不同的节奏,这种节奏对于多数人来讲,更清楚明白,更易于理解,用通常的话讲,叫做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