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第6/11页)

我今年三十四岁,出于青春期莫名其妙的叛逆心理,混过了多年很烂的日子。回首往事,只觉得一片腐败与自我放纵。有时,我翻看我写的有关自己的小说,总结一下那似乎是被我无限拖延的漫长的青春期,不禁感到深深地吃惊,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我曾以为那是自我肯定,其实我是根本不曾拥有自我;我觉得那是年轻生命的骄傲,其实只是弱软和愚蠢;我认为那是勇敢与坚强,其实不过是为满足我的私欲而奔波。

现在,我为我迅速流逝的青春感到伤感与痛苦。我不认为那是一种富于创造性的叛逆,因为我并未建立起一种专门属于自己的心安理得的生活,我没有承担起任何责任。甚至,我不曾正直地面对一切,就像遮在眼前的烟雾在风中散尽,那些本来模糊不清的东西显现在我的眼前。那是一幅有关生活真相的图景,什么都没有变,只是我变成中年人。忽然之间,我发现了传统的坚韧而可贵的力量,事实上,我发现我开始对家庭抱有梦想。我希望知道我喜欢的姑娘每时每刻在哪里,与什么人在一起。我希望与人建立起相互信任、彼此忠诚的可靠而牢固的关系,通过这种关系,我希望能够在人世间找到慰藉。

发生这种转变的原因很简单,因我在生活里找到了一面属于自己的镜子。那是一个姑娘,与我十年前一样年轻,一样喜欢谈情说爱,一样好奇与骄傲,我对她一见钟情。开头的一切就像一个熟悉透顶的自然流程,浪漫、感动与美好。我爱上她,并努力试图寻找那种爱的终点,我发现那终点不是别的,而是一种更为牢靠的关系。我对她提出同居要求,她拒绝了。于是,终点消失了,又是一次令人心碎的艳遇,就如同我在小说中描述的老一套的言情故事。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出于自尊心,我也没有询问她,但我猜想可能是因为她不信任我,或是她仍想尝试新的生活,仍想向前冲,去寻找那些在我看来不可能的未来。总之,相对于我过去的经历,我忽然发现,角色颠倒过来,我处于另一端,处于不利的那一端。

一切结束之后,我开始想这件事,不是把它当成一桩茶余饭后的风流韵事,而是当成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去想。这一想,叫我感到挫败,我的玩世不恭,我的愤世嫉俗在眨眼间破碎了。我感到自己的软弱与腐败。我的毫无力度的生活再一次孤零零地被寂寞所占据。我用了很久才从自责中摆脱出来,我的思考也有了结果。我懂得了道德的力量,我知道了正直真诚乃是一切的基石。我不再会通过谈情说爱来追欢逐乐了,我知道了那专属于真挚情感的背后,必须是自我节制与责任,欲望必须得到理智的控制,我懂得了,家庭是爱情的目标而不是坟墓。我们谈情说爱,是在为建立家庭做准备,是在为我们的情感找一个可以更为自然安放的地方。在那里,我们可以得到休息与平静。我们从家庭走出,不是为了扰乱另一个家庭,或是满足我们异想天开的性幻想,而是为了我内心深处的利他主义理想——那就是为社会提供更有价值与目光长远的工作。我敢肯定,对于坚强的人来说,家庭与孩子会教会我们更为长远地计划未来,把我们的人生筹划得更富于情趣,教会我们坚韧顽强,耐受痛苦,默默努力,更有效率地安排我们在人世间为数不多的日子。

今年北京六月的天气还算不错,有时傍晚站在街边,被小风一吹,竟怀疑是身处秋天。三里屯酒吧被球迷占得满满的,人们通过观察中国队的比赛来积极参与世界杯,当然,少数人也通过更加古老的方式更积极地参与,我是指赌博。比起前者来,后者参与的时间会更长一些。一般来讲,我与几个狐朋狗友每晚约到一个酒吧,边打扑克,边看电视球赛,边聊天,世界杯期间,万事停顿,倒是娱乐生活挺丰富。球赛期间,国际展览中心还有车展,展出世界各国生产的各种汽车。我也去转了一圈儿,车没看清几辆,倒是看见不少穿着性感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