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儿(第3/7页)

普斯托瓦洛夫与奥莲卡结婚后,生活过得很好。通常他在木材厂里上班,直到吃午饭,然后出去办事。这时奥莲卡就代替他坐在办公室里,记账,出卖货物,直到傍晚。

“如今木材年年都涨价,每年涨百分之二十。”她对顾客和熟人说,“请主宽恕我们吧,过去我们卖的是本地木材,如今呢,瓦西奇卡每年都得到莫吉廖夫省去办木材了,要多少运费啊!”她说,现出害怕的样子,用双手捂住了脸,“要多少运费啊!”

她觉得,她好像已经做了很久很久的木材生意了,生活中最重要、最不可少的就是木材,什么长方木、原木、薄木板、薄木包板、板条、毛板……这些词在她听来都有一种亲切的、动人的东西。每天晚上她睡觉的时候,都梦见堆积如山的木板和薄木板,梦见一长串看不到尽头的大车载着木材运到城外很远的什么地方去。她还梦见一大批高十二俄尺、宽五俄寸的原木竖着移到木材场去,打起架来了,于是原木、长方木、毛板彼此碰撞着,发出干木材的沉闷的声音,全都倒了下去,然后又都竖了起来,相互重叠起来。奥莲卡在梦中叫起来,普斯托瓦洛夫便温存地对她说:

“奥莲卡,你怎么啦,亲爱的?在胸前画个十字吧。”

丈夫有什么思想,她也就有什么思想。如果丈夫认为房间里热,或者认为现在生意变得清淡了,那么她也是这样认为。她丈夫不喜欢任何娱乐,节日都待在家里,她也同样待在家里。

“你们总是待在家里或办公室里,”熟人对她说,“宝贝儿,你们应该去看戏,或者去看看马戏。”

“我和瓦西奇卡没有工夫去剧院,”她庄重地回答说,“我们是要工作的人,顾不上这些琐事,看戏有啥好处呢?”

每星期六普斯托瓦洛夫和她都去做彻夜祈祷,节日便去做晨祷。他们双双从教堂出来回家时,总是带着深受感动的面容,从他们俩身上发出一股好闻的气味,她那绸子的连衣裙也发出愉快的沙沙声。在家里,他们喝茶,吃奶油面包和各种果酱,然后吃馅饼。每天中午,在院子里,在大门外的街上都可以闻到红菜汤、烧羊肉,或烤鸭的香甜气味。在斋戒日就有鱼的气味,谁经过他们家门口,都不能不犯馋。在办公室里则总是荼炊滚沸,他们招待顾客们喝茶,吃小面包圈。夫妇每星期去澡堂一次,两人肩并肩回来的时候,脸色绯红。

“没有什么,我们过得很好,”奥莲卡对熟人说,“感谢上帝,但愿所有的人都过得像瓦西奇卡一样好。”

每当普斯托瓦洛夫到莫吉廖夫省去买木材时,她就感到寂寞,非常想他,彻夜不眠、哭泣。斯米尔宁,一个部队的兽医,年轻人,就寄住在她家的厢房里。有时晚上来看她,跟她聊天、打牌,给她消愁解闷。特别有趣的是,他谈到了自己的家庭生活:他已经结婚,有一个儿子,可是他跟妻子分手了,因为她背叛了他,现在他还恨她,他每月给她寄四十卢布作为儿子的赡养费。奥莲卡听到这些,就叹气、摇头,替他难过。

“好吧,让上帝保佑您,”跟他告别时她对他说,并拿着蜡烛送他下楼梯,“谢谢您来给我解闷了。愿上帝赐给您健康,圣母……”

她总是学着丈夫的样子,表现得十分庄重,十分谨慎。兽医已经走到楼下门外,她还喊住他说:

“要知道,弗拉基米尔·普拉托内奇,您应该跟您的妻子言归于好,哪怕是为了儿子,您也要原谅她!……不要怕,小家伙一切都会明白的。”

普斯托瓦洛夫回来后,她就小声地把兽医和他的不幸的家庭生活告诉他。他们两人都叹气、摇头,并谈论那小孩,说他一定想他的父亲。后来,由于发生了某种奇怪的思想流向,两人都到圣像面前去磕头,祈求上帝赐给他们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