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分的女人(第2/13页)

狄莫夫温厚而又纯朴地微笑着,把手伸给里亚博夫斯基,并且说:

“非常高兴。跟我同班毕业的一个人也姓里亚博夫斯基,他不会是您的亲戚吧?”

奥丽加·伊万诺夫娜二十二岁,狄莫夫三十一岁。结婚后他们日子过得很好。奥丽加·伊万诺夫娜在自己客厅的墙上挂满了自己的和别人的画稿,有的配了镜框,有的没有配。靠近钢琴和家具的旁边,她用中国的洋伞、画架、五颜六色的布片、短剑、半身雕像、照片……布置了一块漂亮的小天地……在饭厅里,她用民间木板画裱糊墙壁,挂上树皮鞋和小镰刀,墙角上放一把双手用的大镰刀和一把草耙。这样就有了一个富于俄罗斯韵味的饭厅。在卧室里,她为了把房间布置得像个洞穴,便把天花板和墙壁全蒙上黑呢布,在两张床的上空架一盏威尼斯式的灯,门的旁边安上一个手执长柄斧的假人。大家都认为,这对年轻夫妇有一个很温馨的小窝。

奥丽加·伊万诺夫娜每天十一点钟起床后,先是弹弹钢琴,或者,天气好的话,也画点油画,然后在十二点多钟时,便去找女裁缝。由于她与狄莫夫钱不多,刚够维持生活,所以她和女裁缝不得不绞尽脑汁,为了经常有新衣服穿,漂漂亮亮,引人注目,她常利用一些不值钱的零头边角、花边毛绒、绸缎,把一些重新染过的旧衣服加以改装,真的就能创造奇迹,缝制出使人入迷的东西来,简直不是衣服,而是梦幻。从女裁缝那里出来,奥丽加·伊万诺夫娜照例坐车到她认识的一个女演员那儿去,打听剧院的新闻,顺便弄几张初次上演的新戏或福利演出站的戏票。从女演员家里出来,她还得到某某画家的画室去,或去看画展,然后又去看一位名流——要么是人家邀请的,要么是回访,要么干脆去聊聊天。到哪里她都受到亲切的欢迎,友爱地称她好、可爱,了不起……被她称为名人和伟人的那些人都把她当作亲人招待,平等相处,一致地预言:凭她的天才、鉴赏力和智慧,只要她不分心,必将有所成就。她唱歌,弹钢琴,画油画,雕刻,参加业余演出,但她做这一切都不是随便的表现,而是才华的显示。不管是扎彩灯,梳妆打扮,还是给人系领带,她都做得非常有艺术性、优美、可爱。不过,她的才能表现得最好的方面,还在于她善于很快地结识名人,迅速地跟他们混得很熟。只要是某个人有点名气,能让人们谈起他,她马上就去结识这个人,当天就跟他交成朋友,并请他到自己家里来。对她来说,任何新的结交都是一件真正的喜事。她极其崇拜名人,为他们感到骄傲,而且每天晚上都梦见他们。她非常渴慕他们,而且这种渴慕永远不能满足,旧的名人过去了,被忘掉了,便由新的名人代替他们。不过对这些新名人,她很快就习以为常了,或者是失望了,于是又开始热烈地寻找新人和新伟人,找到以后又找。为什么呢?

快到五点钟时她与丈夫在家里吃饭。丈夫的质朴,他的健康的思想,他的温厚都使她感动、高兴,她有时会跳起来,冲动地抱住他的头,不停地吻他。

“你啊,狄莫夫,是个聪明的高尚的人。”她说,“但你身上有一个非常严重的缺点:你对艺术完全不感兴趣,你否定音乐和绘画。”

“我不懂它们!”他温和地说,“我一辈子都从事自然科学和医学工作,我没有功夫对艺术感兴趣。”

“可是,要知道,这是很不好的,狄莫夫!”

“为什么?你的朋友们不懂得自然科学和医学,可你并没有因此而责怪他们。各人有各人的事。我不懂得风景画和歌剧,不过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有一些聪明人为它们奉献自己一生,而另外一些聪明人则花一大笔钱去买它们,那就是说,它们是有用的。我不懂它们,但是,不懂并不意味着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