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惊魂(第6/43页)

史古治对这个怪东西仔细观察时,它又成了门环的样子。

这个时候,史古治不可能没有感受到一种生平未曾有过的恐惧,他被狠狠地吓了一跳。然而他的动作却没有迟疑,依旧坚定地将门打开,走到了屋子里,将蜡烛点亮。

可是,他确实是迟疑了一下才关门,他也确实谨慎地查看了门后面,好像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预备好从门板上突然冒出马立的辫子把自己吓一跳。然而除了几根固定门闩的螺丝钉和螺丝帽,门后面空空如也。他连着“呸”了几声,就用力地将大门关上了。

整间屋子里回荡着打雷声一般响亮的关门声。楼上的所有房间,以及地下室酒窖中的所有酒桶,好像都有回声发出来。然而,史古治不会被区区回音吓倒,他锁紧了门,一步步穿过走廊、上了楼梯,同时还对手上蜡烛的烛芯加以修剪。

关于一辆六匹马拉的马车如何爬上一大段老旧的楼梯,或者一起漏洞百出的国会法案是怎样通过的,也许你很难想象;然而我想说,要想把一部灵车弄到这段楼上却不是难事,你很容易就能将之横过来,使后车门对着楼梯扶手,车前横木对着墙壁。这是一段有着很大空间的很宽的楼梯。也许史古治之所以觉得自己看到前面有辆一直在黑暗中向上开的灵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有六七盏煤油灯挂在外面的街上,照亮门口都有问题,因此凭着史古治手上的一小段蜡烛照明的楼梯间有多么阴暗,你也就能够想象了。

史古治不把黑暗当回事,接着向上走。凡是不能换来钱的东西史古治都会自动忽略,显然,黑暗无法换来钱。然而他还是仔细巡视了一遍自己的房间,确定没有任何异状之后,他才将厚重的房门关上。他觉得必须要这么做,因为他又想到了刚才的那张脸。

储藏室、卧室、客厅都一成不变,桌子或沙发底下也没藏着人。壁炉里的火堆在燃烧着,炉架上摆着用来煮粥的小平底锅(史古治有些小感冒),盆碗和汤匙都在老地方。床底下和壁橱里,乃至墙上挂着的那件睡袍他都检查过了,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储藏室里同样毫无异状,几双旧鞋、几只鱼篓、一个三脚盥洗盆、一个老旧的火炉栅栏和一只火钳。

史古治心满意足地将房门关好,把自己锁到里面——并且上了两道锁,一般情况下他没这习惯。觉得不会再有意外的东西惊吓自己之后,他脱下衣服,戴上睡帽,换上拖鞋和睡袍,在火炉前面坐着吃粥。

那真是一堆很小的炉火,在这么寒冷的夜里,有它没它几乎没有区别。他要尽量靠着壁炉,让身体靠近炉火,那一块手掌大小的煤炭的燃烧才能给他带来一点暖意。很久以前还是一个荷兰商人打造了这个老旧的壁炉,奇特的荷兰瓷砖铺满了四周,图画演绎的是《圣经》故事;比如亚伯和该隐、法老王的女儿、希巴女王、降临自羽毛床一样的云上的天使信差、亚伯拉罕、伯沙撒王,还有在奶油碟一样的浅船上坐着出海的使徒们。有几百个能够吸引史古治注意的人物在那上面,然而马立的脸,七年前就已经死去的马立,他的脸犹如古代先知所挥舞的手杖,将壁炉上所有的人物都吞没了。他凝视哪一块瓷砖,哪块瓷砖上马上就会浮现出老马立的脸。

“胡说!”史古治好像在自己跟自己说话,开始不停地在房里走来走去。

就这么绕了几圈后,他重新坐下来。当史古治在椅背上靠着自己的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了一只废弃的铜铃。以前,这栋公寓的最高楼和某个房间进行联络就用这只铜铃,而它为什么现在还挂在这里、当时联络些什么之类的,史古治早忘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被某种难以形容的恐惧紧紧揪住了,因为当他看着这铜铃的时候,铜铃居然开始摇晃了。一开始它只是很慢地晃动,好像一点声音也没发出,然而不久,铃声响了起来,接着,房间里所有的钟和铃也跟着响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