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寒鸦(上)(第3/6页)



  陵容怔了怔,亦微笑道:“也是。我给姐姐绣个比翼鸟和连理枝,祝皇上和姐姐恩爱好不好?”

  我微微一笑看着她:“陵容只要祝我与皇上恩爱,却不想与皇上恩爱么?”

  陵容一惊,随即低了头道:“姐姐说什么呢?”

  我遣开周围的人,正了神色道:“是我要问你做什么呢?”我顿一顿:“那日在扶荔殿,你是怎么了?”

  陵容极力避开我的目光,低声嗫嚅道:“没有什么啊。”

  我看她一眼,舒一口气和颜悦色道:“你以为那日我只顾着跳舞没听到。你唱的的确不错,可是连平日功夫的五成也没唱出来——陵容,可是故意的?”

  陵容头埋得更低,越发楚楚可怜,叫我不忍心说她。再明白不过的事,她是怕得皇帝青睐,才故意不尽心尽力去唱。只是她为了什么才不愿意尽心尽力去唱,恐怕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我叹息道:“陵容,你的心思我怎么会不懂?”我的目光停驻在她身上片刻,陵容身姿纤弱,皮肤白至透明,一双妙目就如受了惊的小鹿,温柔似水的目光从纤长的睫毛后滤出丝缕,让人怦然心动。我不由叹一声,果然是我见犹怜!虽不是绝色,却足以让人怜惜动情了。

  陵容被我瞧得不自在起来,不自觉得以手抚摸脸颊,半含羞涩问道:“姐姐这样瞧我做什么?

  我伸手拈起她的绣件,放在桌上细细抚平,“难道你真要成天靠刺绣打发时光?连那些奴婢也敢来笑话你?”

  陵容手指里绞着手绢,结成了个结,又拆散开来,过不一会儿,又扭成一个结,只管将手指在那里绞着,低头默默不语。半晌才挤出一句:“陵容福薄。”

  “这样的日子”,我抬头打量一下这小小的阁子,幽幽道:“不必我当日卧病棠梨好多少。”

  我站起身,缓缓理齐簪子上乱了的碎金流苏,扶了浣碧的手往外走,走至仪门前,回头对陵容道:“夜深风大,快进去吧。不必送了。”

  陵容道:“姐姐路上小心。”

  我点点头,忽而作回忆起了什么事,灿然笑道:“前些天哥哥从边关来了家书,说是明年元宵便可回来一趟探亲。”

  见陵容眸光倏地一亮,如明晃晃一池春水,脸上不自觉带了一抹女儿家的温柔神色。

  我心知她仍对哥哥有情,心底黯然叹息了一声,陵容,不要怪我狠心。你这样牵挂哥哥,于你的一生而言,真的是一分好处也没有。硬一硬心肠,脸上充起愉悦的笑容:“爹爹说哥哥此番回来必定要给他定了亲事。家有长媳,凡事也好多个照应。也算我甄家的一桩喜事了。”

  陵容闻言身子微微一晃,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像烧得通红的炭淬进水中,“哗”地激起白烟袅袅。

  我心里终究是不忍。这个样子,怕她是真的喜欢哥哥的。可是不这样做,陵容心里总是对哥哥存着一分侥幸的希望,她的心思断不了。所谓壮士断腕,实在是不得不如此。

  也不过那么一瞬,陵容已伸手稳稳扶住了墙,神色如常,淡淡微笑如被风零散吹落的梨花:“这是喜事啊,甄公子娶妻必是名门淑女,德容兼备。陵容在此先恭喜姐姐了。”

  夏日迟迟,一轮烈日正当着天顶,晒得远处金黄色的琉璃瓦上都似要淌下火来,宜芙馆掩映在苍绿树荫里,浓荫若华,和着北窗下似玉的凉风,带来片刻舒缓的清凉,让炎热中的人暂且缓过一口气来。

  昨夜玄凌夜宿在宜芙馆,一夜的困倦疲累尚未消尽,早上请安时又陪着皇后说了一大篇话,回来只觉得身上乏得很。见槿汐带人换了冰进来,再耐不住和衣歪在杨妃榻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