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2/4页)

“他们为什么要装成穷人呢?”

“,他们做阔人做腻了。”

“胡说八道!”

“你到底要不要听?”

“,好吧,你讲下去。当然,我要听,不过我要是阔了,我要是阔了,我就要买很多大块的肉来—我要把它像柴火似的堆起来,堆得满处都是,吃个痛快。讲下去吧。”

“,他们两个都把对方当成穷人。后来他们被抓起来,关到牢里去了,他们都不想办法出来,因为有一个出来,另外那一个就会看破他是阔人了。那个看守呢,他对他们很厉害,因为他以为他们是穷人。等他忽然明白了的时候,他那副嘴脸才真叫人看了好笑呢。干脆说,他差点儿晕过去了。”

“他们为什么坐牢?”

“,他们在急进派开会的地方被捕了,可是他们并不是急进派。他们只不过凑巧在那儿。他们俩找结婚的对象,都不希图人家的钱财,你懂吧。”

“所以这两个混蛋马上就撒起谎来,彼此隐瞒着。”

“在影片上,他们的行为倒像是很好。他们对人很客气,你懂吧。”

“我从前看过一个电影,那仿佛是演我的事情,可是影片里的事情比我自己的事情更有趣;那很像我的生活,可是比我的生活更有趣。所以一切情节就更有意思了。”

“唉,我看了真是伤心。我差点儿看不下去了。”

“当然喽—如果你当真信那一套。”

“后来他们结了婚,才把事情弄清楚了,还有那些对他们很凶的人也都明白了。有个家伙本来是神气活现的,后来那个男的戴着大礼帽进来的时候,他差点儿晕过去了。真是差点儿晕过去了。还放了一张新闻片,许多德国兵在练操—好玩极了。”

“一个人如果有一点儿钱,他总是要喝醉的。一喝酒,就会忘掉心里的苦闷,劲头也就上来了。这下他就不寂寞了,因为他脑子里会想起许多朋友来,他就可以找到自己的仇人,把他们消灭了。他坐在干水沟里,底下的泥土都变软了。倒霉的事情模糊起来,未来的事情也不使他害怕。饥饿并不老在他身边纠缠,世界又温和又舒适,你尽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天上的星星低得出奇,好像就在头顶上似的,天空也特别柔和。死亡成了朋友,睡眠就是死亡的兄弟。往事回到心上来了—从前在家乡跟他跳过舞的一个姑娘,她那两只脚长得很漂亮—还有一匹马—那都是很远以前的事了。一匹马和一副鞍子。鞍子上还有雕花。那是什么时候呀?应该找个姑娘来谈谈。那可真是好玩。还可以跟她搞一下。可是这里太热。星星这么低,伤心和快乐的事凑在一起,简直分不清。只想一辈子醉下去。谁说这不好?谁敢说这不好?牧师们吧—可是他们自己也有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些干瘦的女人,可是她们太苦恼了,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要感化别人的人—他们自己却对生活体会得不深,也不懂得什么。谁说不好—星星这么低,真亲热啊,我已经跟宇宙融为一体了。一切都是圣洁的—一切,连我在内。”

“口琴是便于携带的。从你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拿出来,在手掌上敲一敲,把灰尘和口袋里的脏东西和烟草末都抖掉。这就算预备好了。你可以用口琴吹奏各种乐曲:可以吹出轻快的芦笛似的单声调子,也可以吹出和声,或是带和声的旋律。你只要把两只手一弯,就可以奏出音乐,使它像手风琴一般发出哀诉的调子,或是像风琴一般圆润悠扬,也可以使它像山中的芦笛一般尖厉和凄凉。你尽可以把它吹一吹,又放回口袋。它老是在你身边,在你的口袋里。你一面吹奏,一面又可以学到一些新花样,学会用两手调度高低抑扬,用嘴唇调节音调,这都不用别人教你。你到处都可以吹奏—有时一个人在中午的树荫下面,有时在晚饭后女人们洗餐具的时候,在帐篷门口吹奏。你把脚在地上轻轻地踏着拍子。你的眉毛跟着节奏起落。如果你把口琴丢了或是弄坏了,那也损失不大。你可以花两毛五再买一只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