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福隆纳泳池的跳水台(第2/4页)

“我当了一辈子的警察,霍利,但每次我看着身边的同事,还是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干这行,又为什么要帮别人打他们的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谁愿意为了伸张正义,就经历这么多别人身上的苦痛?他们全是笨蛋,霍利。我们也是。但我们乐于当个笨到无药可救的人,相信自己可以成就什么。

“我们有可能被枪打成蜂窝,哪天就这么死掉时还会被人遗忘。但我们还是持续不断地当个笨蛋,只因为相信有人需要我们。就算有一天,我们可以冷静地看穿这些假象,也已经为时已晚。因为我们早已成为警察,人早就进了战壕里,没有回头路了。到时,我们只会想知道问题的症结点在哪儿,让我们做出了错误决定。我们的余生注定要当个维护正义的人,也注定会失败。但让人欣慰的是,真相是一种相对的东西,是有弹性的。我们可以不断扭曲它,直到可以放进我们的生命里。至少有一部分是这样吧。有时,只要能抓到一个坏人,就足以让我们稍感安心了。但大家都知道,长久下来,这种消灭社会害虫的行为并不健康。你会知道自己也受到了不好的影响。

“重点是什么呢,霍利?那个人始终待在炮塔里,然后就这么死了。有什么好说的呢?真相是相对的。没亲身经历过的人很难明白,极端的压力会对人造成什么影响。刑事精神病学家试图在病患与罪犯间画出界线,他们会扭曲真相,让这些人可以融入他们的理论模型里。我们有法律规范,好让一切尽善尽美,希望能消灭街上那些少数破坏秩序的人,至于记者则像是理想主义者,抱持着信念,署名揭露别人的事情,藉此奠定某种正义。但真相呢?

“真相就是,没有人活在真相里,这就是为什么没人关心真相。我们所认知的真相,只不过是每个人用自己握有的权力来衡量他人,最终所得到的总和罢了。”

他凝视哈利。

“所以,有谁在乎安德鲁这件事的真相是什么?有谁会认真看待?要是我们刻划出一个扭曲的丑陋真相,把狡猾、危险这些与他不符的特质钉在他身上,又有谁会从中得到好处?警察局长不会,市议会的政客不会,为原住民奋斗的人不会,警察工会不会,就连我们的大使馆也不会。没人会。我有说错吗?”

哈利想回答英格的父母会,但还是忍了下来。麦考梅停在一张年轻的伊莉莎白二世肖像前。

“霍利,如果你愿意把你告诉我的事,当成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那我会很感激你。我敢说你一定了解,把这件事就这么给放了,会是最好的状况。”

哈利从裤管上拾起一根红色长发。

“我和市长讨论过这件事,”麦考梅说。“外界还会关注英格·霍尔特的案子一小段时间,所以这件事不太会被留意到。要是我们查不出更多东西,很快的,人们就会接受是小丑杀了那个挪威女孩,继续开心地过日子。谁杀了小丑或许是个更大的问题,但这件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冲动犯罪或嫉妒,说不定是某个求爱被拒的秘密情人动手的,谁知道呢?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可以接受凶手逃脱的事。当然,我们没有任何确切证据,但间接证据却很明确。几年以后,整件事就会遭人遗忘了。逍遥法外的连续杀人犯,只是警方想到的一种可能性,但后来则打消了这个念头。”

哈利准备起身离开。麦考梅清了清嗓子。

“我正在写报告,霍利。我会在你离开后,把报告寄给奥斯陆的警察署长。你明天就要走了?”

哈利轻轻点头,就这么离开。

轻柔的夜风并未舒缓他的头痛,心中的阴霾也使他无法开心起来。哈利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一只小动物穿过海德公园的小径。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只大老鼠,等到经过时,才看见一只毛茸茸的小坏蛋正抬头注视着他,双眼在公园灯光下显得闪闪发光。哈利从未看过这种动物,但觉得应该是负鼠没错。这只动物并未被他吓跑,反而好奇地嗅个不停,发出奇怪的尖锐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