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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想办法活下去,这些人一个也不能死。

这是小王的心里话。再说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如果不平安回去也没法交代。小王并不敢确定这算不算“不可抗力”,甚至不知道“不可抗力”这四个字是怎么蹦进他的脑海的。

昨天,当他从“冲浪鸭”破碎的挡风玻璃后爬出来的时候,他害怕得快要站不稳了。滴着水的车皮像被人用力地揉搓过的旧报纸,悬空的轮胎上挂着水母,底盘上盘结的管道和地上的沟壑扭曲在一起,令人绝望。

但小王很快冷静下来,独自钻进了树林,他知道在任何地方都要先搞清楚位置,其次就是找到水源和能吃的东西,这是他在部队服役期间得到的经验。他回想起了自己在部队里的生活,那是他记忆中最深刻、最快乐的日子,身体也习惯了野战部队自然原始的环境。转业到地方以后,他一开始极度不适应城市里的生活,甚至因为看不惯某些纨绔子弟的作派而与人大打出手,结果因斗殴被开除。他想逃离城市回老家,却发现自己的老家也变成了城市。于是,他开始有些憎恨城市。再后来,他几经波折终于得到了一份动物园的饲驯工作,这让他活得舒服了一些,因为能减少和城市里各色人等的接触。可有一次因为阻拦游客投喂动物垃圾未果,发生了严重冲突,他又被开除了。最后,他只能靠老母亲存下的最后一点钱,承包了一辆“冲浪鸭”。不久之后,母亲就去世了。他记得自己刚当兵的时候母亲很骄傲,他成为一个普通农村家庭的希望,可后来非但没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还让家里为他操碎了心。小王一定程度上将这辆车视为母亲的化身,甚至一直觉得母亲每天都在背着他,拉着一车人跑。于是他任劳任怨,只为了一个目标—有一天能赚回承包的钱,让早已离世的母亲有些安慰。这么些年来他活得小心翼翼,可攒下来的钱还差得太远,更何况他的业绩在公司里常年垫底—因为他不愿意拉老板小舅子忽悠来的高价团。他心里很憋屈,觉得活着没意思,可这辆“冲浪鸭”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弃,因为一旦出了问题,他就会赔光所有的钱,母亲那笔辛苦省下的钱肯定再也要不回来了。所以他必须带着这帮人,完完整整地回去。

小王就这样在树林里穿梭了一夜。他找到了淡水和有限的野菜野果,虽然数量很少,但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他在身上掖了几颗,又匆匆往“冲浪鸭”的位置赶。

天刚蒙蒙亮,疲惫的小王带着一脸的树枝刮伤回到悬崖,低头看到躲在洞中发抖的人群。他确认了一下,人都在,这让他放心多了。他朝睡眼惺忪的众人喊了一声,就转身向一动不动的杨洪走去。

“还有气,活着呢。”

人们一个个如土拨鼠一样冒出头来,看到小王后一起拥上前,叽叽喳喳地问个没完。

小王被人们围在中间,他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看着杂乱无章的树林。人群盲目的情绪让他感到不安,于是他只能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发现,试图向所有人解释周边的环境。

“四面都是海,”小王边解释边琢磨了一下又补充道,“也不一定,我从南面那坡下来看到好多树扎在水里,这里不像是个岛。”

人们的慌张并没有减少,询问声不断地淹没小王的声音,小王还在徒劳地说着昨天晚上的发现。

“还好,有淡水,还有些野果蘑菇,能撑两天。”

小王本以为现在既然搞清楚了情况,而且找到了短时间内维持生存的办法,应该能安抚住一张张令他不安的嘴,但他很快发现这是徒劳的。所有人都在逼问他,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们指使他赶紧叫人来把大家接走,就像安排接应一辆抛锚的汽车。

“来,能打通就接你们走!”小王递出正在往下滴水的手机,人群一时安静下来。其他人的手机也全部报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