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3页)

奥尼尔从来没有期盼过得到什么特殊优待,事实上他也从来没得到过。他从没动过滥用职权的心思。他是执政党的宣传处处长,但他对天祈祷那些人对此一无所知。他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他们可能认出了他,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的照片。但等恐慌的感觉略略平复,他意识到,这些人可能从来没看过报纸,更别说投票了。对于这些人来说政治又算什么呢?就算该死的希特勒掌了权他们也毫不在意。当面前摆着能轻松赚到钱又免税的机会时,谁是政府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终于,出租车慢吞吞地驶过沙夫茨伯里大街,进入了沃德街,结果发现这里也堵得水泄不通。该死,他肯定要跟他们错过了。他猛地打开车门。

“我自己走路去。”他朝司机喊道。

“对不起啊,伙计!这不是我的错。堵成这样我的损失也不小。”司机说道,希望这位不耐烦的乘客别忘了给小费。

跳到街道上的奥尼尔迅速往司机手里塞了张钱,闪身躲过一辆摩托车后,艰难地穿过随处可见的,四周围满了人的西洋景玩具,以及数不清的中国餐馆。他进入一条仿佛狄更斯笔下两旁堆着高高垃圾的狭窄街道,勉强穿过两旁的塑料垃圾桶和纸板箱,发足狂奔起来。他的身材明显不算运动健将,跑步让他觉得浑身酸痛,好在前面的路不算长。到达迪恩街时向左转,再跑不到一百米的样子,他一头扎进一间窄窄的门。这是苏豪区随处可见的一座马厩改造住房,大多数人都不会注意到。他们一心一意地要找乐子,或是躲避来往的车流。在背对主干道的一边,房门通向一个小小的院子,四周都是用维多利亚时代的老仓库改建的工作坊和车库。院子里空空荡荡的,投射出建筑深深的影子。他的脚步在鹅卵石路上敲打着发出急促的声响。他急急忙忙地来到院子深处阴暗角落的一扇绿色小门前,停了停,在进去之前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敲门。

不到三分钟,他又出现在门口。他看也没看两边,就急急忙忙地融进了迪恩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来干什么了呢?很明显没跟谁上过床。

政党总部位于史密斯广场,在那高高的砖砌前墙后面,与圣约翰的大理石塔楼遥遥相望的地方,气氛柔和得令人感觉有些怪异。过去的几周,这里一直进行着无休止的活动,但在最关键的大选之日,大多数人都消失了,奔向不同的选区,那些地方虽然平时离他们甚为遥远,但现在却是政治世界至关重要的前哨。他们一直在竭力争取,想让他们打定主意为自己的政党投票。此时很多还坚守此地的人就在附近的餐馆或俱乐部吃个早早的晚饭,尽量让自己显得自信满满,但常常不经意就略带慌张地谈起最近的一些谣言,说什么投票率啊,出口民调啊,关键席位啊什么的。大家基本上都食不知味,很快就开始往回撤,挤过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穿过警戒线,经过一堆堆小山一样烧焦的飞蛾。

过去一个月以来,这些办公室逐渐变得过度拥挤,过度燥热,而且凌乱得一团糟。但到明天,一切都会改变。选举意味着变化的到来,也意味着会有人成为牺牲品。到本周末,不管结果如何,很多人都会失业,但几乎所有人又都会怀着更大的期望哭着喊着回来,争相吮吸权力的乳头。而现在,他们还继续待在办公室,进行着一场看上去无比漫长的等待。

大本钟敲响了十点的钟声。结束了。投票站关闭了,无论怎样的宣传、解释、攻击、暗讽、毁谤与恐怖的错误都无法影响竞选的结果了。随着这古老钟楼的最后一声晚钟消融在夜色当中,一些政党成员饱含着尊重,沉默而又坚定地握了握对方的手,表示大家都干得好。干得到底有多好呢,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就像之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他们如同进行宗教仪式一般,将注意力转向电视新闻屏幕,聆听起阿里斯戴尔·伯奈特爵士那熟悉的声音。他看起来就像当代摩西,音调宽慰人心,双颊红润可爱,银发随风飘舞。身后恰到好处的灯光让他的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圈神圣的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