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第4/9页)

我急忙到她身边,温柔地抚摸她。那时她仿佛为自己流泪道歉:

“花的气味叫我不舒服。”她说……

这是一种精细的蜂蜜幽香……我一句话不说,抓起这些无辜的细枝条,折断,带出去一抛,心里很火,眼睛充血。啊!要是这么一点春意她也不再能忍受!……

我经常回想起她那次哭泣,我现在相信她知道自己生还无望,为了看不得其他春天而流下了眼泪。我还想强者有强的欢乐,弱者有弱的欢乐,强的欢乐会伤害弱者。她呢,一点点欢乐令她陶醉;稍为兴奋一点她就再也忍受不了。她所说的幸福,在我只能说静止,而我不愿意也不能够静止的。

四天后我们又去索伦托。我很失望那里天气并不更暖和。一切都像在哆嗦。风不停地吹得玛塞琳非常困倦。我们愿意下榻在前一次来的那家旅馆;我们又住到原来那个房间……我们惊讶地望着灰色天空下失去魅力的景色,死气沉沉的旅馆花园;当我们恋爱时在那里散步,花园在我们看来是多么迷人。

我们决定乘海轮到巴勒莫,有人向我们称赞那里的气候;我们回到那不勒斯,准备在那里上船,但是我们还是耽搁下来了。然而在那不勒斯我至少不觉得无聊。那不勒斯是一座生气勃勃的城市,历史气息不强加于人。

白天的时刻我差不多都留在玛塞琳身边。到了夜里她累了,早早上床;我看着她入睡,有时自己也上了床,然后她呼吸均匀向我说明她睡着了;我悄声起床,摸黑穿上衣服,像个小偷似的溜到外面。

外面!喔!我真会大声欢叫。我要去做什么?我不知道。白天天空阴霾,现在乌云已一扫而光;月亮几乎是圆的,光芒闪耀;我信步往前走,没有目的,没有期望,没有约束。我用一种新目光看一切,用更专心的耳朵倾听每一个声音;我吮吸黑夜的水气;我用手东摸西摸;我来回溜达。

我们逗留那不勒斯的最后一个晚上,我这样漫无目地闲荡,直到黎明方歇。我回家发现玛塞琳满脸泪痕。她对我说,她惊醒后发现我不在,害怕极了。我要她安静,竭力跟她解释我到哪里去了,答应不再离开她。但是到了巴勒莫的第一夜,我守不住了;我走了出去……最早熟的橘子树已经开花,风一吹香气扑鼻。

我们在巴勒莫只住了五天,然后绕了一大圈又回到泰奥米纳,我们两人都想再看一看这地方。我有没有说过,村庄坐落在山岭高处;车站在海边。把我们带到旅馆的车子必须立刻把我带回车站,我要领取我们的箱子。我站在车子里好跟车夫闲聊。他是住在卡塔尼亚的西西里人,小个子,像西奥克里特斯的诗句那么美,像水果那样发亮、飘香、有味道。

“这位太太多美啊!”他看着玛塞琳走远时声音悦耳地说。

“你也很美,年轻人。”我说。因为我俯身对着他,按捺不住,把他一把拉过来,亲了一下。他笑着听之任之。

“法国人个个多情。”他说。

“不,意大利人才是情种呢。”我也笑着回答他……接着几天我找他,但是我总见不着他。

我们离开塔奥米纳去钖拉库萨。我们一步步沿着第一次旅程倒着走,回溯到我们爱情的源头,在第一次旅程中我一周比一周健康,而现在我们往南走,玛塞琳的病情一周比一周恶化。

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为什么顽固盲目,甘心疯狂,使自己相信,尤其试图使她相信她需要的是更多的阳光,更多的热,提出我在比斯克拉疗养的情景作为理由……空气确是温和了;巴勒莫的海湾气候宜人,玛塞琳在那里很愉快。在那里,可能她会……但是我可以做主去选择我的心愿吗?去确定我的向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