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3/3页)

她从层层叠叠,挤挤挨挨的枝叶里重重摔落,可窥见细细碎碎的缝隙里星河璀璨。

五脏六腑被震得移了位,水风岚强撑起身子,捂住心处的剑伤,吐出一口血来。

她咧了咧嘴角,费力喘气须臾,咬牙抑住呻吟,看着几步远处那人手里滴着血珠儿的剑刃,阴笑连连,“九州……传人,名不虚传啊。”

楚郢缓缓背过身,往火光处走去,留下寒声:“错了。”

“不是传人。”

水风岚撩起眼皮,嗤了一声,又呸出一口血来,眸中光色渐暗了,远去的人影也化作了一片袅袅不清的淡烟。

她再度握紧了剑,腕间儿却是松了松,连着手臂也软了下去。

额角抵着沾血的湿泥,是暖而热的,那样的温度,就像多年前在六芒寨里,那个女人蹲在她的面前,轻拭掉血污的指尖。

她突然不大想动了,就这么挨抵着,微缩了缩身子,和温热的地方靠得更近些。

她第一次杀人,是在好多年以前的六芒寨里,拿着刀,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一下一下地,折磨着要了那群恶匪的命。

在六芒寨里的最后一刀,落在那个女人的手腕儿,划破了凝雪一般的肌肤。

她在将士的惊呼厉喝声,一路抱着她走了出去,从山顶到山脚,小路蜿蜒,血流了一地。

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自我,沉陷在深渊里,却也曾攀得过一份依靠。

北岐的公主,北岐的女帝,她永远在她身后,撑着一方天,摸着她的头,笑着说道:“好孩子。”

女帝离世在三年前的秋日,大靖尚是凉风索索,北岐已经时不时飘起了细雪,一点一点的,落在脸上,有着木木的疼意。

后殿里的花璅大开着,可见院里积了薄薄一层青白,折着光,刺得眼睛涩涩。

层层厚绒锦被里的女帝,只着了简简单单的一身长衣,绿鬓朱颜早被时光侵蚀,不变的是威仪,和明镜堂堂洞察万事的眼睛。

“朕不放心耀儿,也放心不下你。”覆在额上的手,泛着冰冰的凉,薄茧拂过,言语里似母亲一般的亲厚。

“你太过依赖朕了,风岚,万事有度,过不得界,你要自己学着去克制。”

女帝散开的髻发捋在肩头一侧,夹杂着几许白丝,浸润在一室烛光里,“这岁月不幸,何其艰难,你也更要学着,好好地对自己啊。”

那沉缓却又莫名感慨的言语,和着夜晚的风,时隔几年隐约又再度徐徐入耳。

她倒在血泊里,双眼轻阖,最后一抹火星子泛起的余光里,有旖旎繁复的裙摆,上面细细绘着华丽山河,万千锦绣。

她怔了怔,“陛、陛下……”

我好像,还是让您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