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最后的历险记(第4/10页)

和虾皮相处时间久了,发现他不那么讨厌,至少在干活的时候他很卖力。有一天我们干到深夜,蹲在夹弄里抽烟,我问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受罪。虾皮说:“以前我根本找不到正经工作,连扫垃圾都没人要我,后来曾园给了我一份工作。曾园对我很好的,就是打杂我也认了。”我问他:“你怎么不去讨债队了?”虾皮说:“我跟着白锦龙混的,后来发现跟他们贩毒,我就不想玩了,会被枪毙的。”

这时我想起一件事,我问他:“白锦龙那里有没有一个叫王宝的人?”我回到戴城以后,曾经去波顿商场找过王宝,他已经不在哪里了。我记得他对我说过,自己跟白锦龙混。

虾皮说:“有啊,帅哥啊,号称情圣。以前在波顿商场看仓库的,现在跟黄莺搞在一起。”我说:“黄莺这么难看的女人,他都肯上?”虾皮说:“黄莺开了一个服装店,生意很好的,他养王宝。”

虾皮对我说,黄莺十几岁的时候曾经把上过一个很出名的流氓,后来那流氓被抓进去了,黄莺也就没人罩着了,所谓的少女帮只是一个子虚乌有的故事。她不是女流氓,戴城没有女流氓,只有流氓的女人。虾皮跟着黄莺混,可惜资质太差,打架不行,相貌也惨了点,连做跟班都嫌丢人,就别说是面首了。没多久他就被黄莺抛弃了,王宝取而代之。虾皮无奈地摇摇头,说:“黄莺是个傻逼,王宝把她的钱花光以后,就会去找别的女人了。”

我没心思听他讲这些流氓界的恩怨,我只问清了黄莺的店址,第二天拎了一根铁棍去找王宝。

一九九二年的春天,我从戴城看守所里出来,曾园开着那辆白色桑塔纳在街边等我。我回望看守所的大门,鲜红的五角星就在正上方,天空灰暗得毫无内容,背着自动步枪的武警战士挺立在细雨中,银白色的刺刀指向天空。

我沉默地做到副驾上,曾园发动汽车。她问我:“在里面挨打了吗?”我铁青着脸说:“没有。”曾园说:“好汉啊,拎着棍子沿街追杀,居然掉到窨井里去了。”我回想起那天在街上,王宝在前面跑,我提着棍子在后面猛追,一路上打烂了很多小吃摊。我认为自己肯定能追上王宝,我在化工技校天天跑步,没几个人能跑得过我,后来发现自己被王宝越甩越远,我这才想起,这个人从前也是化工技校的。追他的时候,我没看见地上有个窨井,盖子被人偷了,一脚踩了进去,脑袋磕在井沿上,眉角划了一道口子,破相了。后面愤怒的摊主冲上来把我扭送到了派出所。这件事挺可笑,但我不想笑。

曾园说:“你先去洗澡还是先去吃饭?洗澡我就不陪你了,吃饭呢,我也不想和你这个一身臭气的人在一起。”我没话可说,在掉进窨井并拘留五天之后,我身上的味道已经赶上一头猪了。

后来我去农药厂的职工澡堂洗澡,换上曾园给我的干净衣服,顺便回了趟家。我妈妈抱怨说,出差五天,也不打个电话回家。她又指着我的眉毛问,怎么搞出这么个大口子?我说,不小心掉进窨井里了。这句话倒没有骗她。我爸爸脸色哀恸,把我送出门的时候,低声说:“小路,你要好好做人,千万不要破罐破摔。”我说我知道了,跳上汽车扬长而去。

我和曾园在一家小饭店吃饭,曾园告诉我,王宝被我敲了一棍,可惜伤得很轻,倒是我,掉在窨井里,眉毛上拉出了一道伤疤,还被拘留,这种做法完全得不偿失。曾园说:“差点让人来鉴定你有没有精神病。”

我说:“你去找过王宝了?”